第223章：魂冷空巷里，断刃割人喉
新春，有客坐在客栈里，孤独地喝着酒。客的手腕上有着一圈染着血的金丝，因为他的金丝染了血，因为他的白衣已经褪尽，所以没有人认得他，没有人再叫他小千神医。伙计只是按照他的吩咐，送来了酒。
客栈站外面，传来了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刀与刀鞘相碰撞的声音。
千墨垂着头，将黑色纱笠戴在头上，挡住了模样。
来的人是一个和千墨一样孤独的客人，面容憔悴，身上穿着干净利索的紧身短衫，腰间挂着一把刀，是锦衣卫的刀，他的衣着，也是锦衣卫才有的衣着。
“那边的人是谁？”进来的人问。声音也十分熟悉，是莫河。
“不知道。”客栈里的伙计应道，“这边还有空位，楼上也还有空房，大侠要是不嫌弃，可以往楼上去喝两杯。”伙计实在是害怕这两人碰起来，若是打起来，那可就不好了。新春，生意本该停下来的，奈何差一两天的工对他来说就是缺了一两天的饭钱，他不敢停下，更不能停下，家中老小妻儿，让他没有任何理由停下，所以，生意只有继续，无论有无客人，他都要继续。
不过今日这里的生意还不错，已经来过好几位客人了。只是那身穿赤黑色衣裳的人，一直都不曾走，仿佛已经决定了要在这里过夜，但那位客人又没有开口，伙计也不敢开口问，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莫河道，“不用了，我看那人倒像是我的一个熟人，说不定他正在等我哩，你去给我煮一壶热酒，我过去和他说说话。”
伙计听了，心里担忧，但客人已经这么吩咐了，他也没有办法。
莫河笑着坐在千墨面前，没有去看千墨纱笠下的容颜，低着头，看着千墨的手腕。腕上的金丝，染着血。
“小千，对吗？”莫河笑了笑。
千墨没有应声，刚才他就是隐约觉得有熟人来，才戴上了纱笠，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听说，你已经成了驭鬼楼的楼主，虽然消息还没有散开，但已经有不少人得到这个消息了，也不知道为何，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紧闭着口，一字不提，后面似乎正有一股力量要将这个消息压下去。”莫河边说，边观察着千墨的变化。
千墨没有任何变化，呷了口酒，垂着眼帘，没有摘下纱笠。
“这么久，你去了哪里？”千墨问道，在千墨看来，莫河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何况还只有莫河一个人，至少也该有三王爷或者锦衣卫的人在周围才算正常。
莫河道，“哪里也没去，我在等曾北来找我，然后我们一起离开朝廷。”
“锦衣卫双雄？离开朝廷？”千墨疑道，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千墨起身，往窗外看去一眼，便往客栈外走了去。
“喂！小千。”莫河在后面唤着，他追了上去，欲要抓住千墨，却抓不住，欲要挡在千墨面前，但千墨的速度又快得出奇。
“小千，皇帝和三王爷带着锦衣卫的人去了辰风门，你不打算去吗？”莫河急促地说着，“南宫九在那里，郎清离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太上皇亲自去找郎清离了，太上皇要杀了郎清离，那两人都已经消失了了月余了，谁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千墨顿住脚步，侧了侧头，似乎正看着莫河。
“辰风门有辰风门的门主，我为何一定要去？”千墨问道，沉思少顷，又道，“再说郎清离和太上皇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南宫九在那里又如何？你是要我帮南宫九还是要我帮朝廷？”
“小千……”莫河情绪复杂，他不知道千墨后来又在驭鬼楼里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不相信千墨真的会成为驭鬼楼的楼主。
千墨没有去辰风门。
莫河也没有拦千墨，他自己也跟着千墨走。千墨去哪里，他也去哪里，千墨让他别跟着，他说：“我没地方可去，我不能见三王爷，也不能见陛下，小千，我忽然觉得我完全弄不清楚自己所处在什么环境之中了。”
莫河近乎疯狂地揉着脑袋，他长长地吁了几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千墨立在幽静的长巷子里，等待着莫河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莫河的唿吸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沉，原本站立的身体，忽然依着古老的墙滑了下去。
“曾北……他也许并非听命于皇帝，皇帝也未必知道自己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天下是属于强者的，而皇帝太过在乎郎清离，重郎清离胜过了天下，一直以来，我从未怀疑过一个事实，皇帝是为了郎清离而当皇帝的，而三王爷就不同，三王爷心思谨慎，什么感情在三王爷看来都淡如一杯清水，所以……三王爷才是真正的帝王。”莫河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从鼻中唿出来的气息灼热烫手。顿了顿，莫河继续道，“前不久我去驭鬼楼找曾北，你知道的，但是曾北让我去辰风门，其实我并没有到辰风门，在途中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卿渊不会去辰风门，太上皇已经去了辰风门，卿渊已经往驭鬼楼而来，信是卿渊很信任的人写的，但写信的人，也是太上皇的人。”
“那个人，他也是曾北的朋友。”莫河抬起那双被血色侵染的眼睛。
千墨听罢莫河的话，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站了会儿，表示话已经听见了。然后便走了。
莫河依着墙，如同丢了魂。
仰着的脸上，有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
朱红色的紧身短衫绝望的紧贴着身体，动也不动。仿佛已经死了一样。莫河不会忘记那种恐惧，当他知道太上皇去了辰风门时的那种恐惧。
对于一个已经遁入空门的帝王，又一次踏出佛门，重新拾起七年前的旧事和旧人，继续七年前的执念，只能说明他重来没有放下过。所谓的潜心修行不过是一种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