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之小心地伸出双手，缠着纱带的白嫩小手上还布着已经干凝的泥巴污迹和已经深红发黑的血痕。
他迟疑了几秒，然后拿着方帕弯下腰，打算去擦被自己的鞋踩脏的轿车脚垫。
“你擦哪儿呢？”方帕还没挨着脚垫，便被席洵夺了回去。
粲之被席洵这半含责怪的语气吓得怯怯。
这方帕是席洵六年前留洋时特意为母亲买的。他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与席洵的父亲席之远是家族联姻，两人的婚姻谈不上幸福甜蜜，但也相敬如宾。
六年前，年仅十五的席洵离家赴法留学，他母亲思子心切，半年后买了船票，想去看望席洵。哪知却在海上遭遇浓雾，与一艘货船相撞沉没，船上数百人全部死亡、失踪。
这张方帕成了席洵一辈子的缺憾。
粲之见席洵原本淡淡的眉头轻蹙起来，心中不免紧张，局促地看着他。
片刻，席洵恢复神情，看了看身旁战战兢兢的小不点儿，胸口起伏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接着便移坐到粲之身边，用方帕替他擦着脸颊和脖子上沾着的污迹。
粲之看着眼前的男子，着一身黄绿色的军服，衬着整个人的器宇，墨色浸染的眼眸平静而深沉，认真起来的样子带着些许温和，与方才站在车外看他时的冷冽截然不同。
粲之坐着不敢动，布料与皮肉的摩擦让他觉得有些舒服。
可是，不脏吗？粲之心里想着。
待擦拭完后，席洵又将粲之身上半挂着的毛绒毯子重新拢紧。
松软的毛蹭着粲之的脖子，身体的每一寸都散着暖意。
这是在上车前席洵让那个军装男子给粲之披上的。毯子上有种清香，粲之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总之在披上的那一刻，他觉得有些可惜，不该就这么披在浑身脏兮兮的自己身上。
车停在一幢洋房别墅大门前，两个正在雨棚子底下修剪花草的下人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车前开车门。
粲之紧随着席洵，不敢四处乱看。戏馆的老板说过，去大户人家唱戏时得把嘴巴和眼睛管紧，不要说些不该说的，或是瞧见什么大户人家的秘辛。
席洵领着粲之进屋，刚踏进门便有好几个下人簇到他们身旁。席洵指了两人，让他们带粲之去沐浴换衣，然后又让人去唤大夫。
粲之像是个木娃娃，从浴室到卧室再到换衣，全是下人张罗着给他收拾，他只需要站着或者坐着。
不过一刻钟，粲之便被打扮成那些个洋馆子里的小少爷模样，由下人领到席洵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