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杨非雪踮起脚,替他将那枝梅折下,跟他手中的放在一起,碰到他的冰凉,蹙眉:“怎么这么冷!”她反手将梅花放进裘帽,握住他的手,又是哈气又是搓。当时,进文在大公子的目光中,默默退回亭中,放下手炉。

高长志正领着俩弟弟玩雪球,闻到肉味儿,寻香而来。

那一顿烤肉,吃得十分热闹,酒酣之后,良辰剑舞,进文和高长志双拳对打,杨非雪边敲筷边唱诗,在高长行指点下,长潭粗粗作出一首咏雪诗,长路作不出,便诵了一篇礼记。

见山院欢声笑语不断,纵使大雪飞扬,也深觉暖意。

除了高长行,或许其他人都未留意到,见山院的门口,一抹褐色身影伫立良久。

杨非雪将一块芋饼夹到他碟中:“你既喜欢,我唱给你听啊!”

高长行给自己和她倒酒,道:“甚好,有酒,有菜,有曲,还有娘子,人生所求,不过如此,当浮一大白。”

二人举杯同饮,杨非雪跟那日一样,用筷箸打拍,哼起小调,高长行从襟中取出万孟玉所赠竹笛,跟着她的曲子,吹出小调,一哼一吹,如二月杨柳抽丝,九月芙蓉花开。

假山外,一清脆女声道:“瑞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疏阔男儿声道:“陛下要来考弟弟们,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来看一看了。”

“正好,我也是来……咦,这笛声?”

“妹妹也是爱音律之人,不如去结识……”

“嘘——”

第二日,杨非雪起得晚了,等她到达红叶馆,吴才已笑呵呵地送走一位客人。

一见到她,吴才立刻凑过来邀功,绘声绘色地说他为红叶馆接了一单大生意,成了,月下仙名头再度响亮,今后横行长安,不在话下。

真有这么大的生意,怕是很难牵成,牵不成,指不定红叶馆一夜回到她来前。

她问吴才来者是谁,他说了一个名字,梁不屈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她委实没印象,兴许是某个低调名门子弟。吴才说,梁不屈是今年科考拭子,因病,未来得及参试,眼下在鸿文学堂教学,等待下一次科试,不过,先成家,后建业,乃真男儿也,是以,他想在来年科考前,安下后方。

杨非雪被钉在原地:“喔,好大的生意!他想求娶的对象是谁?”

吴才说:“徐小姐。”

杨非雪问:“哪个徐小姐?”

吴才肯定地说:“长安徐中道家的独女,徐悠柔。”

杨非雪被钉住的身体彻底拔不出来:“你可知徐中道是什么人?”

吴才谄媚道:“正是知道,我才替你应下,在大家将私媒排名时,洗一下他们的眼睛,什么叫大媒,让他们知道,红叶馆放出的话不是吹的。”他说,梁不屈来红叶馆,头一句,便是问红叶馆放出的这句话对也不对?吴才当然不会否认,这样一来,梁不屈想要做的任何亲事,都得应下。

难道有什么奇怪的传闻?杨非雪有不祥预感:“什么话?”

“这世上,没有月下仙牵不成的线、保不成的媒。”

杨非雪手脚能动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句话,就、是、我、吹、出、来、的!”开初,她无所不用其极吹嘘月下仙的名头,说了许多大话空话,依稀有这么一句‘世上没有月下仙牵不成的线,没有月下仙保不成的媒。’

吴才弯腰笑:“嘿嘿……我相信你的实力。”

杨非雪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也相信你的实力,不如这桩亲事让给你做?也好让你立立威?”

“不敢,不敢。”

在长安城小老百姓们的心目中,如若杨大业是外来的傻龙,徐中道则是最大的那条地头蛇。

徐中道曾任官职,后因病致仕,赋闲在家期间,忽然某天对丝织产生浓厚兴趣,开了一家小作坊,引进几个丝织人才,什么平纹经锦、经斜纹绮统统一锅炖,意外地做出几样风行一时的织锦,花式奇多,对雉、斗羊、翔凤、游麟等尤其受迎。

徐中道制出的丝衣细薄透明,如蝉翼一般。有一日,一位外来商客碰见一位身穿丝绸的商贾,他透过丝绸看见商贾胸口有一颗痣,无限感慨:“天朝的丝衣真是了不起,隔着一层还能看见里面的黑痣。”商贾听后哈哈大笑,撩开领口和袖口数着:“我哪里是一层丝衣?我穿了五件丝衣啊!”

黑痣商贾的事霎时被安上了翅膀,飞遍长安人的耳。一时间,徐中道成为长安丝织行业的活宝贝。

因其从过仕,过去同僚或亲或疏都颇卖其面子,一款‘狩猎文锦’甚至还得了几位王爷的青睐,团花之中有人物骑射、走兽飞奔,以及花草树木,而团花之外,又点缀串珠形图案,层次分明,十分对官家口味。

这样一个官民通吃的又做过大官的商客,心目中的女婿,一定非富即贵,梁不屈一个连科举都未参加、未来不定的书生,如何够得上徐家千金小姐?

杨非雪犯了难。

良辰早小姐去红叶馆,见着了梁不屈,她向小姐抱怨,梁不屈此人,十分的心高气傲,前脚刚踏进大门,便点名要月下仙保媒,其余人一概不见,也只有吴才那样狗腿性格的人忍得了,换作她,敷衍说月下仙近日不在便完了。

留在长安教书,静等下年科考,此人必是饱读诗书,文采卓然。身无长物却要求娶徐家女儿,足见他恃才傲物。怀才之人放在眼里的人和事也屈指可数,他有如此表现,杨非雪并不意外,也赞成吴才的狗腿作为,身为媒人,狗腿一些是必备本事,良辰跟着她手把手学了这么久,还未出师,吴才是无师自通,一个人单干亦是不在话下。

高傲的书生,高贵的小姐,起码,都占了一个‘高’字,缘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她只是不大明白,梁不屈有心入仕,徐中道已离开朝堂,入了商贾一列,再无出仕之意,徐小姐眼下再金贵,也不比他做官之后金贵,他是图貌还是图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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