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害嬴孽至此。
若是他对嬴孽多点信任,多点耐心,兴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多出那么多的误会,多出那么多的不可挽回。
若非他心狠,嬴孽也可以一身清白,可以如同秦涅一般受尽万千宠爱而不沾染半点世俗,可以由着自己的喜怒做事,而不是一次次地委屈自己,一次次地委屈求全,哪怕是打落了牙齿也往肚子里咽。
嬴孽曾经对他毫无防备,他说什么便信什么,可他把那样乖巧的嬴孽弄丢了,如今的嬴孽他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了。
他不觉得嬴孽有问题,他只怪自己活该。
他只怪自己对嬴孽过于残忍。
他明白自己只有放手才是对嬴孽好,可这样的嬴孽他还能找到第二个么,可以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的少年,他又能找得到第二个吗?
他不愿意放手,嬴孽便逼他放手:“其实,我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只是少了一条指哪打哪的恶犬,不习惯而已。”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尽管很想跟你划清界限,但我依旧不认为你能够找得到跟我一样听话的狗。”
这些形容词都是燕时早曾经用在嬴孽身上的。
以前他以凌虐折磨嬴孽为兴,如今嬴孽一点点地把恨还给了他。
燕时早还想说些什么,嬴孽却当真是不愿意跟他纠缠不休了,轻轻笑道:“不过是一条狗罢了,魔尊又何必丢了自尊,苦苦哀求呢。”
说罢,他毫不留情地散了身影。
昼渊浑身血迹,皱着眉头出现在燕时早的面前,对着嬴孽刚刚所站的地方转圈,不停地发出怪叫,看上去十分激动。
燕时早挽留无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活该啊。
都是活该。
曾经他对嬴孽有多狠,如今便有多悔。
嬴孽说得没错,发誓的人是他,怎么万劫不复的就不是他呢。
为何是嬴孽替他承受了这一切。
他做了这么多错事,怎么却是他独善其身了呢。
他做错了这么多事情,为何嬴孽不报复他呢?
他好像是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了。
燕时早捂着胸口,再次哭得像是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只有悔意在他心中蔓延。
若是早知有今日,他一定会对嬴孽好一些的。
只是现在醒悟,那个人却已经不稀罕了。
想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燕时早只觉得天都好似踏下来了。
之前嬴孽替他挡剑魂飞魄散的痛苦似乎都没有此时煎熬。
他不由得想起初遇嬴孽的模样。
少年如玉,清尘脱俗,恍若女娲手中最精美的那尊泥人,一颦一笑都谨慎谦卑,喜欢便是喜欢,眉宇间的灵动藏也藏不住。
可他却信了嬴孽会害他。
他信了嬴孽会伤他。
他信了嬴孽对他图谋不轨。
他一步步把嬴孽逼得心如磐石,无坚不摧,逼到他背负血泪心酸,受尽凌虐,逼他剜目断骨,看着自己负心迎娶他人,逼得他再无半点希望直至替自己挡了一剑魂飞魄散。
他到底是怎么忍心伤害这样的嬴孽的。
而嬴孽又是抱着怎样的宽宏之心将他从杀阵中救出又坦然离去的。
纠缠的跟放手的,到底谁才是爱得更深,陷得更惨的那一个。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才惊觉浑身受天雷碾压,受伤颇重。
但此刻痛苦却无半分,体内分明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在修复经脉。
燕时早好看的眸子红了红,低声呢喃:“骗子。”
骗子。
你若是放得下,又何必救我,为我疗伤。
骗子。
你若是真的可以不管我,你又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嬴孽的身影转瞬出了百里之外,天幕之下,原本消失的雷云竟然是跟着他到了这荒郊野岭。
嬴孽抬头望天,脸上笑容恍惚:“这真的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就当做是我心动一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