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温景棠替孽孽赴死
他已是强弩之末，九天之上，忘情忘誉稍微放下了心来，心道，这会儿不把嬴孽给除了还等什么时候。
忘誉高傲地对忘情点了点头：“还是你有办法。”
忘情但笑不语，目光却牢牢锁定劫云下的嬴孽：“任凭他再强，替人受罪，焉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忘誉答道：“那待会儿要是出了意外，我们可得好好帮帮他。”他脸上洋溢着势在必得的笑。
嬴孽将雷云引到荒山野岭，本是抱着最后一点不误伤他人的温柔，但他没有想到，那雷劫没有应在他的身上。
他不解地睁开眼睛，只看见温景棠死死地抱着他，黑色长睫挡住了猩红的眸子，他轻轻开口跟他说道：“这一次，我终于来得及了。”
像是以前的遗憾被弥补了似的，他语气里还有几分满足。
温景棠明明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可却看不出难受后悔的模样，那和缓的声音，安抚的神情深深印入嬴孽的脑海中。
这一刻的温景棠是温柔的，也是陌生的。
嬴孽沉默着看着他，只见他额角鲜血缓缓滚落，他却好像没有发现一般，眨了眨眼睛，眼里的珍而重之让嬴孽如背负大山般沉重。
他不需要温景棠救他，可为什么，这一刻，他的痛苦竟被迟来的温柔救赎了。
他竟然……再无所求了。
他轻轻开口问道：“为什么……”
温景棠咳出一口血来，眼里仍是带着笑，紧紧牵着嬴孽并无实质的手，一声声地说：“对不起……”
跟燕时早的反应竟是差不多的。
然而，面对燕时早的道歉他已然可以做到平静对待，但他不知道温景棠为何也要跟他道歉。
他也从未怨恨温景棠。
他说：“我不怪你。”眸中复杂得很，“从未怪过。”
温景棠吃力地笑了笑，高大的身子扛住铺天盖地的劫雷却一动不动，生怕让身底下的残魂受了伤，再次从自己面前消失。
“你这话倒是让我更难过。”温景棠眼神已经有些许的迷离了，“你怪燕时早，可我知道，你更爱他，你说……你不怪我……是因为——从未对我动过情吗。”
因为没有动情所以也就没有希望，以后也不用面对着这希望变成无望变成奢望变成绝望的怨愤。
嬴孽对他从未有过要求，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对嬴孽而言都没有用。
他明知道嬴孽对燕时早的心思，在这一刻却较了真，鲜血流过额头，落在他的眉上，那鲜红的血点顺着眉尾缓缓滴落，传过怀中的青影砸向地面：“你……也怪怪我吧。”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风里的飞絮般容易散远。
只是字里行间疑似卑微的恳求却让嬴孽露出了不敢置信且无措的目光。
温景棠是在说……
“你把对他的心意分一点给我。”温景棠美玉般无瑕的脸上染着鲜血，透露出几分妖异，他就这样看着嬴孽，问他好不好。
嬴孽挡过雷劫，知道这样得有多痛。
就算是他也觉得难熬，可温景棠却好像全然忘却了痛苦，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唯恐自己的心意不被发现一般。
嬴孽心中汹涌澎湃，许久之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温景棠却好似早就知道结局，也不见难过，只是揽着他的手却收得很紧，对视许久后，他在嬴孽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这个吻好像没有什么温度，还在轻轻颤抖，可却诚挚无比，以命作为代价要让他铭记。
如今这般全然不知该怪谁。
可他却首先给自己领了罪，怪自己明白得太晚，怪自己没能看清自己心中念想。
眼见嬴孽魂飞魄散过，如今，温景棠愿意把欠他的，愿意给他的都一并递给了他。
燕时早是个睁眼瞎，看不透嬴孽为他的付出，他又未必会比燕时早好多少。
他没有那个资格嘲笑燕时早。
只是，他愿意付出点代价来让嬴孽终生记得他。
他死死抱住嬴孽，不让他从怀中挣扎出来，身上已经被雷劈得焦黑，可他却从未想过放手，他终于有机会把心中所想告诉嬴孽。
“他对你不好，你别喜欢他了。”
“如果我死了，你就活下去为我守寡。”
“如果活下来了，就去忘川领域找当初为我们引路的小蝴蝶，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谁都不值得你赌命，你要乖，不要再为旁人哭，我心疼。”
“孽孽……”温景棠恍惚着抽出手来在他额头上轻轻滑过，缱绻温柔的目光如水如光，旁人绝对难以相信，向来亦正亦邪的魔界副使也有如此温情一面。
重重雷击，他到底是撑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最后留下一句“我心疼”就再无其他声响。
雷云也慢慢散去，嬴孽从温景棠怀中挣出时，他的身子已经僵硬了，可却还是保持着死前的模样，一动不动。
嬴孽看了他许久，低低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叹温景棠的离去还是叹自己无法给温景棠回应。
一代天才副使，惊才艳绝，亦正亦邪，到最后也是为情所困，为爱而死。
他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似乎是想笑却又来不及。
他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嬴孽都记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