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弈目光始终粘在他脸上,却又总在靳秋抬头时挪开视线,“我昨天回城时看见县衙门口海捕告示,上边有我。秋,我是马匪……我背人命了,不止一两个。……我回去要出事的,到时候会连累你,连累靳家。”
“可是曹云会保你啊!”靳秋把脸埋在他颈窝,像小孩儿耍无赖一样拖着哭脸争辩,喃喃自语寻找出路,“又没人知道你就是坐山雕,他们……他们有你的画像吗?再说礼城的县老爷只会贴告示,什么时候真抓住过马匪啊?龙傲天还是你抓回去的呐!就算……就算功过相抵,功过相抵还不行嘛?”
段弈仰头把后脑勺靠在墙壁上,神色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涩然讲述:“离开礼城后,我带人在虎据山找矿脉,找你要藏的那个大矿脉。后来有天让我遇见一队携带开凿工具进山的外地人,我偷偷跟着他们,截住他们……不仅抢了他们的东西,还杀了他们的人。”
“对不起,你要藏住的硝矿我已经打开......已经藏不住了。只不过他们害怕坐山雕,暂时不敢再进山而已。”
段弈打开话匣子后像收不住口的布袋子一样往外倾倒心事,“其实你没看错我,我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盗贼。”
靳秋先是惊讶再是绝望,缓缓蹲地抱住膝头,一只手捂住双眼,另只手仍不甘心的抓着段弈水淋淋裤腿不肯撒手。
段弈深吸一口气,沉住心神继续道:“况且我现在也不可能收手,曹云需要的军备,洪城也迫切筹备火力……靳秋。真的很对不起。”
“你救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啊?”靳秋吸吸鼻子,低声呜咽着自言自语:“能不能再穿一回啊?全乱套了……特么的,我造了什么孽非要喜欢你啊!”别人活一辈子死一回多省心,他这一辈子都快过成三辈子了,生生死死之后本来应该越活越明白,越活越洒脱!他可倒好,越活牵挂越多,越活越心乱如麻。
“我又不是蜘蛛侠!没那么大能力,也担不起那么大责任,为啥什么事都叫我知道啊?……《建党大业》我连个群演都排不上,别人摔一跤梦回大清,我摔一跤梦回一九二七,特么我就想谈个恋爱而已……倒血霉了。”
段弈听他叨叨咕咕十分委屈,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他蹲着,然后用裹成熊掌的双手捧起靳秋脸庞,“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把命赔给你都行。万一这辈子没机会,就把下辈子赔给你,我段弈……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骗傻子呢?一杆子支下辈子去了,世界那么大……下辈子我上哪儿找你要账去啊?”靳秋心里憋屈,对谁都不依不饶。
段弈看他说话疯疯癫癫自己大部份听不懂,最后这句倒很明白,“那这辈子还你,阿秋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靳秋抬手抹一把脸,扁扁嘴憋回眼泪,发狠逞凶瞪住段弈:“行,算你厉害,想要东西的都到手了,好歹给我留个念想吧!”
段弈点头,“你说。”
:“给我们靳家留个后!”
段弈瞠目结舌,随即一脸茫然嗫嚅重复:“留……后?”
靳秋破罐子破摔,“对!跟我生个孩子,咱俩好一场,好歹留个纪念。”
段弈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想摸摸他脑门,随后看见自己“熊掌”,换成用脸颊贴靳秋额头上。心说这也没发烧啊?我给他补魂补傻了?莫非我魂魄也有问题?
正不知如何应对时,星雨在外头敲门,问:“爷?你们换好衣裳了吗?曹司令说要找你们谈事情。”
靳秋又抹一把脸,强打起精神站起身,顺手也把面色纠结的段弈拽起来,很豪气的昂首叉腰,“不就是打仗嘛,算老子一个!”说着迈步到门口拉开房门,神情慷慨望向比他矮半头的星雨,“说什么?下午再说!我跟弈哥先歇个午觉再过去。”
段弈跟在他身后,刚走到门口又被推回来。
靳秋哐一声把门合起,转身咋舌道:“一宿没睡不困呐?上吊也得容咱门喘口气。”说完直接把段弈推到床边,然后不由分说把俩人身上能脱的都脱下来,抖开棉被钻进被窝,顺手拉过段弈一条胳膊放自己脖子底下,“弈哥,你说咱们先生儿子还是先生闺女?”
段弈表情呆怔斜眼睨他,小心翼翼询问:“阿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靳秋呼一声将胸腔里的郁闷气息尽数吐出,侧身搂住他,“相思难解,痴情错付,心里不舒服。”
段弈轻轻叹气不再言语,转过身来与他紧紧相拥,放柔声音妥协回应:“那就……先生个儿子?”
二人额头相抵时而彼此亲吻,靳秋合起眼帘讷讷道:“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跟你上山当压寨夫人。大势天定,该发生的事情兴许一件都逃不过,那咱们就且睡且珍惜吧。”
段弈无声抿嘴窘笑,“听夫人的……且睡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