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等明白了这一点，颜忠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恨，眼前的这个女子，端的是心狠手辣，自己一时大意，差点就不明不白死在她手上，光凭言语便可诱人入心魔之中。
石淳如见他惊醒，不由笑了笑，惋惜道：“颜公子，还是把你那个香囊丢掉吧。有时候，用心太过，反倒害人害己。”
颜忠一愣，随即什么都明白了。他原本借棋局为媒，暗指天下之争，引石淳如入窍。再加上颜功曾经赠给他的迷蒙草，独特的香味足可以让人渐渐失去神智，一步步陷入他的陷阱，颜功十分自负，再加上事先服下解药，所以并不畏惧。等他的设计成功，到时候石淳如自然会有一说一，甚至于交待出他兄弟的下落，以及石淳如的底牌，他最想知道的是，她接下来会如何对付颜家！然而他却没想到，对方同样是个对弈的高手，甚至早一步洞穿了他的机心！
将胜负心看得过重，是下棋的大忌。颜忠为求一胜，无不竭尽所能，执着太甚，便成魔障，反而被石淳如反过来利用了！
他长叹一声，丢掉了一直系在身上的香囊：“石淳如，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何止可敬，这样的对手，生平仅见，实在是强得可敬可畏，不能不除！
石淳如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眉目如画，这些年来稚气渐渐退去，原本秀丽的脸上竟也历练出一种绝佳的气质来，扬眉顾盼间风采照人，眸子里的寒光凛冽至极。
“过奖了。”石淳如很有自知之明，若今日在战场之上，运筹帷幄、兵行险着，自己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但一旦到了临淄城，善于战谋的颜忠犹如猛虎迷失于沙漠之中，空有无数力气，却终究只能渴死。
每个人都要在自己了解的领域和地盘才能做到百战百胜，颜忠早已离开临淄城多年，习惯了出策、用策、获胜，因为颜节度使的支持和爱护，在战场上他的每一个策略都能得到推行，他只需要考虑我方和敌方的应对，但是在这里，他所考虑的就不只是这些了。
颜功身子晃了一下，连退数步，嘴里的血腥味很重，他不由自主地到旁边坐下，端起茶杯，泯然一口，温热的茶水浇到心头上，才稍微好了一点。
石淳如，他现在才发现，她令他兴奋、激动，他出一策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也能够第一时间明白，这样的人，若是遇不到，乃是此生憾事。从某种程度上，她是他的知己，比他的父兄，甚至比一直爱重他的父亲都要了解他，这些年来，他心心念念要找一个知己，却不知人就在他面前，只是隔着个伽云离，和层层密密的阴谋罢了。
“你说的不错，我父亲一年前，边关巡视时遇伏，胸口中了一箭，不久就开始吐血。大夫请了一拨又一拨，才勉强活下来。”
颜忠慢慢地道，“不过，他撑个三年五载，只怕是没问题的。”
“哦，三年五载？那时候颜节度使已经五十岁了吧。”石淳如笑容无限温和。
颜功咬牙，强忍住心头的翻滚，重新站起来，走回去，盯着棋盘，又走了一子。
凉风袭来，吹在两个人的心头，只是一个低着头看棋盘，浑身恨意滔天，一个低着眸，若有所思，唯有呼吸可闻。
“只怕，圣心难测。”石淳如最终，微笑着说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