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不知他是臭名昭著的昏君,甚至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般。
有如此气度,眼睛瞎与不瞎,又不那么要紧了。
“琴师是么?”姬昊尾音轻浮的上挑,搔刮着听者的神经,玩味道:“方才太吵了,孤都没能听仔细,不如你再给孤献一曲。”
巫九觉得鹿鸣简直能未卜先知,竟早就知道会惹上惹不起的人,当即不管不顾的抢话:“君上!奚琴本是胡人的玩具,拉起来像驴叫,配鼓还行,单拉上不得台面,不要污了贵人的耳朵!”
陈巍还记着一箭之仇,见姬昊蹙眉,连忙跑过去一脚踹在巫九背上,啐道:“君上要听什么,轮不到你管!”
这一脚有公报私仇之嫌,带了十足的恨意。巫九猝不及防,险些被这一脚踹翻在地,堪堪稳住身子,喉头涌上一股咸腥。
另一厢,狗腿子已经跑到戏台上取来了琴,送到鹿鸣手边。
这是拉也得拉,不拉也得拉啊。
鹿鸣不愿刺儿头巫九再挨打,从善如流的接了琴,又在送到屁股底下来的赐座坐了,轻声问:“君上想听什么?”
姬昊觉得这群戏子一个个目中无人,胆子大得很,存心叫他难堪,刁难道:“那便拉个驴叫吧!”
鹿鸣二话不说,手肘一抬一拉,当真是惟妙惟肖的驴叫。
“好!”大殿里回荡着姬昊的掌声。至于鹿鸣究竟是顺从还是挑衅,已经无人在意。
掌声刚落,鹿鸣趁机道:“君上,我们班主没诓您。”
姬昊阴鸷的目光扎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试图瞧出胆怯和愤怒来,可惜无功而返。
年轻的君王意味深长的感慨:“你和你们班主的关系,倒是好得很。”
瞎子只当瞧不见他脸上的狰狞,淡然道:“班主含辛茹苦把我这个没用的瞎子养大,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那好,”姬昊后退两步,惬意的坐回王座里,好整以暇道:“那你便老老实实拉一首,孤若是听开心了,你和你的再生父母便领赏走人;孤若是不开心了,你的再生父母便给你陪葬。”
鹿鸣心底默默叹气,暗道我几时不老实了,驴叫不是你要听的么。
君心比海深。巫九不过嘴快说错了话,挑动了君王敏感的神经,便害得整个戏班子的人连坐。
如此想着,鹿鸣手里那把廉价的奚琴也变得沉重起来,承载着草台班十几号人的性命。
他再次抬手起调,这次选了一首悠扬婉转的官家曲目,不动声色的抚慰着姬昊内腑的邪火。
单春生好不容易将目光从鹿鸣身上挪开,便看见对面的烛融终于放弃了和碗里多刺的鱼肉较劲,专心看着拉琴的少年出神。
7 七、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