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护你周全99
曾经为祸江湖一方的邪教嶽夜一夕间换了个身份,成为这江湖代表着正道之首的并客。如此一来,武林安泰,在经历了一系列正派的凋敝与弊端之后,重新走上了勃发生机的道路。
然而那两个让所有人都心生忌惮过的邪教之首——言濯,时柒,却于身份最光辉与正统之时选择了急流勇退,从此江湖再无他们之身影。
转眼六年瞬息而过,江湖正道难得勠力同心,竟是创造了武林最为辉煌的时代。曾经那些小辈如今也一一成为了所有人众口称赞的大侠,其中以倾陆阁呒圣师关门弟子木倾为首,正在意气风发展望江湖一个更加明媚的将来。
嶽夜这个门派依旧存在,在褐然的努力下也在一步步重新发展,然而到底无法复刻曾经的一家独大,现如今的江湖也不再以它为憷,只要谨守本分,就算是看在倾陆的面上,也不会再为难于它。
动荡之后的宁静来的难得可贵,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更加宽容的对待,以一种感恩的心态对待生活,收获心思狭隘时无能体验的舒畅。
某年王朝遭遇外敌入侵,一众安逸惯了的武林新秀突发奇想,自发成立了一队“皇卫军”拜在了时下最为呼声高涨的开阵将军麾下,在那片战场上洒遍了爱国志士的热血。开阵将军英勇无匹,随身不离武器乃一把扇子,挥军作战能力超群,皇卫军曾听组织了他们在一起的木倾用感慨的语气唤他:“漓凉”。
大军得胜归来,途径有着“繁饶”名声之地的望城,一群人在镇长的相迎下入了“时家山庄”。据悉,望城城主乃是时家山庄庄主之兄,也是因着他的努力,这国城之中才能够得以设立一所武林之地。时家山庄庄主夫人琴瑟和鸣令人艳羡,军队入住当日恰逢主母生产,被紧张的气氛不由感染了的兵士在门外同守了一夜,第二日天刚破晓的时刻婴孩的啼哭响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是个女孩,孩子很健康,当日正是七月七日乞巧节,有人断言将来定是一个福缘不减的孩子,问及庄主名字,庄主思索半晌,取名“时巧”。
木倾晃神,一瞬间胸中有个名字碰撞跌荡,似乎呼之欲出,但到底是没想起来。便也作罢。
如此,一切落定。圆满,幸福。
至于那两个被时光抹去的名字,曾经风华绝代的两个人,早如某年夏天的繁花,落了地,碾了尘。来年再开放,也是当时的景色。往事不可追,去人无处留而已。
或许某时某景某棵红枫树下,清风徐过带起一时对白:
“我愿护你,心念周全。”
“遵命,我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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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花团锦簇——一个粉嫩,鲜活,娇艳的世界。
在场众人大多不曾见识过这个地方的格局,更罔论曾经入住。时家山庄灭庄四十多年,那是早在众心心中下意识剔除出去的一个地方,无感,无奇。
只是如今亲脚踏上,看着眼前花意画意的地方,不由就开始感慨当年之“天下第一庄”。纵使他的灭亡让人心生遗憾,但到底不及如今亲眼看到,震撼无匹。
“来了。”放下棋子,老人道了句。语气听不出更多忐忑还是更多期待。
言顾过去叫醒了禾新:“阿新醒醒。”
在梨树下睡了长长的一觉,身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层花瓣,被叫醒的禾新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寻找发声之人的样子仿若一只刚刚混沌初明不谙世事的花精。
言顾忍不住在她发间簪了朵花。
老人看着他的动作:“你似乎并不着急。”
言顾扶着禾新起了身:“算是不急。”他轻声承认。
便更认真看他,老人良久慢悠悠点了头:“不急也好,有大家风范。”转头看院落前方那个进口,“只是不知这些人是否能够接受,安稳不过十五年,又要再一次面临同样的境地。”
言顾不知道接着什么,便没说话。
老人却也不像想要听着他的回答,自顾起身抻了抻筋,视线投递到门口期待第一个走进之人。
禾新还有些迷糊:“言顾……”
摸摸她的脸颊,言顾摇头:“无事,我在。”
“嗯。”纵然什么也不理解,但只这一句话,便就足以让她安心。
第一个走进这个地方的人让人有些意外,哪怕是言顾,都忍不住心中疑惑了一瞬。然而下一秒看到紧跟他后出现的漓凉与木倾,便也就理清了来龙去脉。
算是意料之外,但也不是无法接受。毕竟这世上最为人心,让人无从捉摸。
这三人出现后等了很久也不见第四个人登场,老人于是与言顾同时明白,大约那些人,是再也进不来的了。
“言顾,把东西给我。”身上衣衫破破烂烂又披头散发,若不是那双眼里的执念太过深重,若不是他怀中始终抱着个不吭不响的婴儿,言顾几乎要认不出来这个男人,便是曾经让自己心胆俱裂的予追。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他要,自己便就给吧。
他问木倾与漓凉:“两位爹爹还有吴说言濯在何处?”
挑挑眉,对于他的波澜不惊,木倾去看予追。
手上动作打了个响指,瞬间几人中间的地面之上四人突兀出现。
对于这样的出场不是第一次,然而吴说他们还是忍不住心悸:“教主。”他叫了言顾一声。
摆摆手,言顾示意不用紧张,对他们说:“东西给我吧。”
“是。”四人从自身携带的包裹中翻找出两样东西出来——冰熊骨架,逆亲之血——俱都被冰罐装着,所以看起来皆是最为新鲜的颜色。
同样从自己包裹中拿出光阴,并且特制银针扎进胸口取了自身心头血,言顾一并交给了予追。
眼中迸发中炙烈的光芒,几乎是迫不及待往前一步搜拿了那些东西,予追自顾笑出了声:“有救了,有救了……”他对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喃喃自语,神情癫狂又克制,一双眼睛红到几乎看不到瞳孔的地步。
他这是……几人心中一动——入魔了。就算之前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刻看到,还是不免感叹:用一情,困一世。世间诸般,到底逃不过一颗心去。
予追却已经自顾扫了言顾他们对弈的棋盘,把婴儿放置其上,四样从言顾那儿要来的东西分别往她四周一摆,自己原地坐下去,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手上结了个繁杂的法印,那酒葫芦便凭空悬飞,自己开了瓶口,自里边倒出汩汩的血液出来。
一瞬间这个地方血味浓郁,从未猛然间冲击而来的的腥味直熏得禾新弯腰抚胸,吐了。
看着那葫芦的眼睛终究是变了——那是不知凡几的人的鲜血,被收集收纳在这一壶看起来小小巧巧的酒葫芦中,无穷无尽,不可尽数。
可想而知,那层不曾进来这个地方的人,还有方才之前望城所有枉死的人,甚至是武林百来个门派极尽被杀戮殆尽的那些人命,最后都到了哪儿。
到底是看了木倾漓凉一眼,言顾转回目光,看着予追执狂的样子心间不由得冷了一冷。
酒葫芦中血液流下,作用着冰熊骨架,逆亲之血,光阴还有言顾的心头血同时震颤发力,四样东西的光芒同时汇进中间婴儿的身上,然后融合往上,于婴儿额间上方一指的地方拖住血液下【】流的流势,保证那儿始终看来就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血滴旋转交和,等到一定时候,便汇合成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四样的交汇光芒缓缓流进婴儿的额头。
肉眼可见之下,那婴儿渐渐开始生长。起先只是微微睁开了眼,之后动了动鼻子,张了张口,双手握紧成拳猛地全身踢蹬了两下,一只手摇晃着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然后手指放进嘴巴里吸吮,视线对上一直狂热注视着她的予追,猛地对他“咯咯”笑了两声。
几乎是瞬间的喜极而泣,予追看着她慢慢长开的样子,心中似是开出了一朵被腐泥掩埋了很久的花来,然后那花越开越盛,越开越极,最后吐出来的花蕊扎进了他的心房,然后从前头凝结出一滴娇艳欲滴的血穗出来。
喉头腥甜,完全连“忍住”二字都没有来得及在心中过一遍的下一秒,予追“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然后便就像是打开了久置不理的开关,咳嗽伴随着血液开始连绵不绝。
正笑得欢快猛然间被喷了一脸血,婴儿一瞬间懵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不住咳血的予追,其间有着莫名,也有惊怕。
她扁扁嘴,忽而“哇”一声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滚而下,是伤心至极的模样。
予追心绪受阻,婴儿一哭又彻底搅乱了他的心性,一时间咳嗽更连,竟是连话都再说不出一句。手印岌岌可危,酒葫芦倒出的血液也渐渐不受控制,那悬在婴儿头顶的血滴越凝越大,眼看就要大厦将倾……
一股悲凉,倏尔盈上心头。予追想笑,然而却是再勾不起一个弧度,婴儿啼哭不止,他看着她那张娇嫩至极的脸,恍惚间是跨越几千年的时光,听谁在耳边孤傲道出一句:“你配不上。”酸涩,牵扯疼痛,一瞬间扒皮抽筋,窒息般的绝望。
猛然间一股清凉自后心传乎而至,疼痛稍解,绝望也开了一道惨白的口子。抽出心神往后看了一眼,是言顾。
纯净至极的力量,同自己如出一脉。尚来不及心疑,便就听他在背后说:“当初父亲临消失之际曾将这股力量封印我体内,但当时我年岁尚小无能承受太多,现如今也不过只能撑之一时,若你真想让门温水永久回来,便同我一起唤回父亲,或许还可期得一个相守的结局。”
几乎没有犹豫,予追点头答应。虽他并不知时柒去了哪儿,是否真如言顾所言能够回来,但他说了自己有可能期得一个圆满结局,予追便不会放过。
藉着言顾所输力量重新收敛心神,控制着缓缓涌入婴儿额心的血线停住,血滴慢慢挪移到了另一边,光阴之类的四样东西腾空而起,迅速在空中纠结而融成一颗七彩斑驳的珠子,“咻”然投进血滴,使得一瞬间便让血滴有宇宙洪荒的厚重感。予追手印微微变换,使得酒葫芦完全倒立而住,如幕的血液顷刻倾洒,带起一层血雾直冲血滴而去!
言顾叫了一声:“外爷爷!”
老人猛地上前一步站在血滴之下,看着言顾的眼神终究是释然开怀的:“谢谢。”他眼前是自己惦念怀念了大半辈子的弟弟弟媳,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儿冲他笑。他闭上眼睛,嘴角微扬。
血幕落下!
与血滴嘭然相撞,溅开一层浓郁的,遮蔽世间万物的混沌之气!遮天蔽日,日月无光。
眼前只余一片浊白的感觉不甚太好,周围只是静,呼吸与心跳占据了整个耳膜的那种谧。茫然四顾,万物皆白,只唯此身。
“哈~”猛然谁的呼吸声响起,震大明显到耳膜都隐隐作痛,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落上脸颊,脖颈,手臂,手背,冰冰凉凉的感觉。意识到那是雪的时候,整个人已然被万顷雪原包绕,一瞬间入坠冰窖。
从脚底攀附而起的薄冰,一路上爬,最后包裹了整个身体,连呼吸都被冻到微弱的时刻,猛地睁眼,眼前却依旧是粉嫩画意的世界,仿佛刚才种种,皆是幻觉。
然而其实并不是的,这两个相携着冲自己微笑的人,分明是真实的,鲜活的。
手指伸出去碰到他们相牵的手,温热,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