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主仆，就好聚好散；若是朋友，亦可天涯比邻，但明明非仆非友非亲非故，偏偏让自己抓心挠肝如陷油锅。
星河喜欢他，要是为人好，他就不该在这人面前现眼。
可他难受。他虚活了千年，从未像现在这样惶恐犹豫过。生怕一转眼，这个人就与自己断了联系，再也不见。
他忍着心里的阵阵酸楚，不在星河面前表现出来，又瞥见他桌上发旧的胡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这是你的，你会弹么？”
石雕终于有了回应，冲他点了点头。
“那你给我弹一曲吧，好么？”祁鸾道，他是那样地小心翼翼，像当年暗恋他的星河掉了个个。
星河迟疑了许久，还是拿起琴来，置在手里，看向祁鸾。
他喜欢这个人已经很久了，一见钟情，再难遗忘。
为了离祁鸾近一点，他离开九幽，离开妖界，千里迢迢跑去昆池，当了他的小小护卫。
震撼于他对付妖族时的血腥手段，也怜惜过他受反噬时的痛不欲生。
无法共情他对苍烛的一往情深，却仍是无缘无悔地陪他上天入地。
现在白少辛登帝，祁鸾心愿已了，自己也当功成身退。
是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了。
星河按下指，拨动了第一根弦。
他在初涉音律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一篇离别之曲。
在贫瘠的边关、遥远的荒漠里，在那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弹奏，从生涩笨拙，到鲜血淋漓，再到圆融自如。
一出戏的配角是没什么上台机会的，哪怕他将台本演得再熟练，也只能躲在幕布后面，看才子佳人成双成对。
他的任务是守护，他的角色也是守护。他永远无法取代男主角的位置，无法将自己的爱人拥入怀中，无法毫无顾忌地爱这个人。
那琴音是如此悲伤，倾诉了星河五年的思念、痛苦、爱恋、凄凉。
他不会说话，甚至连一句“我爱你”都难以吐出，可他对祁鸾的感情，是那样沉重且真挚。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当一切不可能之事发生时，他对祁鸾的爱才会湮灭。
可如今，天地未合，乾坤犹在，日月不改，他却要离开了。
在无数次的失落与难过之后，他选择了成全。退出这场永无休止的感情游戏，离开这让他千疮百孔的伤心地。
待到星河最后一记琴音落下时，祁鸾窥见他指尖因太用力而被琴弦带出的血色，又觉出自己双颊冰凉，伸手一探，摸到满面潮湿。
祁鸾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咽喉里传来，低沉嘶哑，宛如恳求，说的是：“比我晚走一步，好么？”
“反正，六界之内不都差不多的，不是么？就当让牧云野这个名字，让人间传唱得更久一点。”他开始变得语无伦次，像个神智失常的疯子，却偏偏满目悲戚，像被人甩脱的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