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着他？齐玦气笑了，刚要反驳，话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是了。
怎么不宠呢？他爹有多凶，实际上就有多宠他，如果不是太宠太爱，何至于把他惯成了今日这幅模样？
从小到大，他给他爹闯的祸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大，他原先有能力摆平，所以他无忧无虑的成了京都有名的小霸王，而后......他没有能力了，却依旧想方设法的护着他，甚至将身边养着的暗卫尽数派到了他身边。
他原先总以为他爹这样是在变着法子的看着他，而今他才恍然......这只不过是父亲对着他这个总爱闯祸的儿子最简单的担心而已。
如此而已。
齐玦站在原地，无言的看了他的背影一会，不知不觉，视线便跟着模糊了起来。
“阿爹。”在老爷子走进正厅的一瞬间，他才出口喊了他这么一声。
阿爹。
这是他十多岁的时候，才会唤他的称呼。
自从他娘亲去了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一日比一日僵了起来，五年前，他娶了现在的夫人，比他年轻了二十岁，他当时气得够呛，跟人说这老不死的老不要脸，忘了他阿娘不说，一大把年纪竟还娶了个不过比他大了不到十岁的姑娘家。
就是从那个时候，他们才不再如此贴心的说话的。
仔细想来，他并不是真的怪他这个怕寂寞的爹，只是嫉妒、伤心而已。
老爷子听了他的称呼，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齐玦差点以为他犯了病，他才低声开了口：“碧螺春，喝吗？”
齐玦也沉默了一会：“爹，白水我也喝。”
于是他们父子二人，就这么坐在那里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喝到齐玦实在喝不下去了，他才慢慢将袖中放着的身份牌推到了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放下茶杯，等他看清齐玦递来东西的一瞬间，眼圈才微红起来：“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东西还我做什么？”
“爹，这东西是八岁那年宗里赐我的身份牌，今日我出了齐府大门，便不再是齐家那个二公子了，故此才将这东西还给您。”齐玦说到这里，鼻子也酸了起来，“儿子此一去，该是再没有回头路，欠您的这么多，也只好下辈子还了。”
“请恕儿子不孝，不能承欢膝下。”
齐恒没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样，对着他破口大骂，只是红着眼圈从桌上捡起这道身份牌，细细的端详了起来，仿佛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道：“当初你拿到这东西的时候，才八岁，才长到我腰这里。”
“而今，你小子已经比我还要高了。”齐恒垂着头，没有看他，沉默了许久，才哽咽的开口，“这一晃，竟过去这许多年了。”
齐玦定定的看着满头花白的齐恒，半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起身，朝着他慢慢叩拜了下去。
此一生，只一次的大礼。
“儿子......有不得不做的事，不想牵连本家，还请父亲您以宗室之主的身份，将我驱逐，与我彻底断绝关系。”
他额间贴在地面上，贴了很久，才听齐恒满是怅然的开口：“你这小子倔的很，眼下你既已决定如此，那我也无甚好劝的。等你走后，我便会发通牒，通知族中长老，将你齐玦驱逐出齐氏，从此生死两命，各不相干。”
“多谢父亲成全。”再开口时，齐玦已经含了哭腔，“父子之缘，今日既已经到头，养育之恩，只好来世再报。”
齐恒沉默了很久，才声音沙哑地笑道：“来世再报？你这逆子，来世谁还要和你做父子，真实倒了八辈子霉了，我看我们父子缘分，今世就算是尽了吧，可别再说来世了。”
齐玦无声的跟着笑了笑，笑到最后，都是不能出声的哽咽。
“不去看看你大哥？”齐恒道，“他很挂念你。”
“不了。”齐玦无声的叹了口气，“我大哥已经有人照顾了，我做弟弟的时候只会让他操心，而今不是他弟弟了，便不再给他添堵了。”
齐恒顿住了，好一会才含着眼泪笑骂道：“什么添堵，你这王八羔子......”
“老二，你放心。”最后他那后娘也哭了，跪在他身旁跟他承诺道，“你的父亲，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就放心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