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今日无论您反驳我什么,我都不可能会放过他。”齐玦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都跟着发亮,“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没有我,他也不行。”
“所以您接受与否,对我和卫迟来讲,都不那么重要了,我们就是会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卫玉娘沉默半晌,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然再开口时,却已经很平淡了:“混账小子,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我早就听了千百遍的废话的?”
齐玦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不只是如此,眼下事态紧急,我还想请您和家人随我齐府的人一起暗中出京,因为......”
他们齐府势力庞大,在京都扎的根很深,就算是没了他一个齐玦,倒也不至于是致命伤。
然而卫府却不行。
“这个不必说了,我不会走,你家卫迟也清楚的很。”卫玉娘很干脆的拒绝了他,她彼时正站在高台上,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根本不像是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该有的样子。
“可是卫迟他现在已经......”
“他是他,我是我。”卫玉娘闭上了眼,冲他摇了摇头:“无论你今日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你们两个相爱,所以你们有你们的坚持,我也一样,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在京都数十年,这里有她和她夫君全部的回忆。
眼下一切尘埃落定,再不能转圜——她也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找夫君相会了。
“可是......”
“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从今往后,管好你们自己就可以。”卫玉娘语罢,冷漠的转过头去,“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夫人!”齐玦看出她的决绝之意,心里万分难受和不舍,“没有您,卫迟会伤心。”
他明白,他这一走,无论是卫迟和他死于乱剑之下,还是他们成功出逃,卫玉娘一定会自刎。
她不会跟他们走的原因也在此——不想离开京都,也不认为应该逃。
卫迟早明白这一点,他也明白,只是眼下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那就伤心吧,他总要自己一个人的。”
“死就死了,若是你们逃走了,才是懦夫。”卫玉娘说这个的时候,言辞间没有多少愤慨之意,反倒很是平淡,“你们又没有做错,却背着乱臣贼子的罪名出逃,还真是没有胆色——在这一点上,你们和你们的父辈差远了。”
齐玦看了她一会,半晌扯起嘴角笑了笑:“是啊,卫叔叔和我爹都是忠臣,更是人中龙凤,一生正直不畏强权,我和卫迟与他们真正是差远了。”
“但是我们没有他们那么好,也没关系。”齐玦说这个的时候,目光温和而又舒坦,“我和卫迟又胆小又懦弱,我们舍不得眼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所以便不舍得死,不舍得以身殉义。”
他们为人正直,却不能被人称作是“忠义之士”,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大侠”——他们只不过是想活下去的俗人而已。
他当时年少时当着所有人面说出口的那句“任世人如何对我,我必不负世人”,事到如今,也早都抛之脑后了,实在惭愧。
所以说他们懦弱也好,临阵脱逃也罢,眼下的幸福,才是他们想要珍惜的。
过去的二十年,他和卫迟活的太累了,已经不想再那样了。
“罢了,如此也没什么,这世上原本很多人都是一代不如一代。”卫玉娘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我们卫家从始至终都忠于李氏,早年夫君为齐将军落得个谋逆之罪,最终得以平反,从前......我总觉得不公平,认为他抛下我们母子,以身殉义,甚是自私和愚蠢。可临近离开,我方明白他落得个什么罪名这根本不重要,做人最重要的事情永远都是无愧于心。”
“人活着,无愧于心,就算是冤死,就算是永远都受人诟病,也无所谓。”卫玉娘若即若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只要做人无愧于心,那么即便死后到了阎王爷面前,腰板也挺得直。”
“所以......最终卫迟也落得个谋逆之罪也无所谓,我知道,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这就够了,足够了。”
齐玦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半晌会心一笑。
是啊,做人不求出人头地,只求无愧于心。
“齐玦。”卫玉娘语罢,沉默了很久,才突然唤了他一声,“你过来,我有话要交代你。”
齐玦一个激灵,往前走了一步,应道:“老夫人,您说。”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眼下事已至此,光靠我说,并不能让你和卫迟分开。”卫玉娘低声道,“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卫迟都要靠你照顾了,他那个人,看着挺会照顾别人的,实际上很多时候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