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吗?”
胡塸忙笑回:“陛下在呢,只是太子殿下正在里面回话,国师大人稍后,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柏鹤拦住:“不用了,我等等就好。”
他静立在殿门边出神,他耳力好,里头的声音能听个大概。若换旁人等待,是要站在廊外的,万不能有窥听圣言之举,可国师身份不同,胡塸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拦。
“身为储君,咳咳咳,这般倚重一个臣子!风评也不要了!品行也不看了!谋杀父母的大不孝之罪,大辟死刑还不够!你还把他送去西北为帅!你是怎么想的!”
老皇帝孱弱衰枯不已,气得急喘。
阙铭昇恭敬侍立于座下,安抚:“父皇先勿急,听儿臣慢慢跟您解释。”
老皇帝猛咳了两声,仍是气不过,随手抓起茶杯往阙铭昇身上狠狠一砸,茶水还烫着,飞溅在阙铭昇身上,透过单薄的春衣,烫在他的身上。
阙铭昇低垂的眸色渐冷,面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醇厚的茶香,混着满殿苦涩的药味,却起不到什么平心静气之效。
阙铭昇慢条斯理:“沈府之事传言都太过荒谬失真了,真实情况还在调查之中,并没有沈将动手杀人的证据,之前也只是扣押审查,并没有发落,哪里就说得上品行不端了。外头的人说说也就罢了,怎么父皇也这么想呢。”
“还要查什么真相!你当朕是傻的吗!何况张氏是诰命的夫人!身死……”
阙铭昇接道:“沈将军的母亲因沈将之功,也曾获封诰命,却死无全尸,遭挫骨扬灰之辱。”
“她不过就是个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死了也不足惜!还要怎样!要让人给她陪葬吗!”老皇帝冷笑,提声骂:“朕还没死呢!你还只是个太子,就想一手遮天!避朕耳目!”
阙铭昇一点也不惶恐地俯身拱手:“儿臣惶恐。”
“朝廷里是没有人了吗!处处倚重着他!他就是一个区区庶子,上不得台面,当初选作伴读就不够格,你把他当什么!当你的骨肉兄弟?坐在这个位置上连骨头兄弟都要防!咳咳咳,你不懂吗!你不懂就给朕滚下去!别等着以后让朕在地底下看见你把皇位拱手送人!!咳咳咳……咳咳咳,朕还不想愧对列祖列!”
皇帝猛烈地咳嗽,要呕出心肝一般,连着胸腔都在震动轰鸣,整个人像个破碎的老风箱。
守不住皇位的真龙天子,也不过就是一片秋日枯叶。
阙铭昇微垂着头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谁都要防?像父皇一样吗?将拥垒扶持自己一生的范家斩尽杀绝,然后气死自己的结发妻子?”
皇帝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是他一生之痛,讳莫如深,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提起这桩事!
老皇帝涨的脸红脖子粗,眼睛像鱼一样涨鼓出来死死地盯着阙铭昇,阙铭昇含着笑回视他,那笑容渐渐融化成他的母亲一般,带着莫名熟悉。
老皇帝呼吸都停滞了,他几乎看到了故去的皇后在冲他笑,笑容里满是愤怒,哀怨,戚切,憎恨,和永世不复相见的决心。
“噗——”一口乌黑的血呛咳出来,老皇帝枯瘦的手狠狠扒着御桌,青筋暴跳着朝阙铭昇嘶吼,“你给朕滚!!”
那么大的声音胡塸当然听见了,急得在大殿门前来回踱步,他可想求求国师大人进去劝慰一番,可是这位大人在门前四平八稳地立着,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好像全然听不见似的。
胡塸急得要哭了,可是眼前的更是一尊大佛,大佛明摆着不想动,他再急又能怎么的。
门吱呀一声,太子殿下走出大殿,身上还沾茶水,面色平淡,一如往常的温润,半丝情绪也看不出来,好像刚在在里头只是吃了顿饭似的。
胡塸一声哀叹,又来尊闭口佛。
阙铭昇抬眼看到柏鹤,俯身行礼。
柏鹤略略一点头:“殿下有些心躁了,多喝些清火茶水吧。”完全不避讳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阙铭昇眼眸一顿,低声道:“让大人见笑了,只是母后今年忌日渐临,这几日的确心绪不大平稳。”
柏鹤面色淡淡地点点头,对这种皇家情怨秘辛一点兴趣也没有:“殿下若晚上睡不好,或者白日精神不济,国师府里有些好用的香料,可以差人来拿,很有益处。”
阙铭昇俯身道谢。
柏鹤低声道不必,绕过他进殿,看见皇帝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喘息,看着像是拉满又猛松的弓弦,泄了一身气数似的。
柏鹤上前握着他的手腕把了脉,而后双指并拢猛点了他的几处穴位,老皇帝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陛下,我之前跟您说过,您的身体积病已久,要慢养才是,断不能大动肝火……”
β方火曰共氺林示区
“朕近来听闻了许多传闻。”
老皇帝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半抬着头,浑浊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仅仅盯着这个手掌无限权力,身怀无上本领的年轻人,嗓音嘶哑:“你不是说不入朝吗?现在把持朝政,利用太子,伙同奸臣小人,怀揣的是什么心思?”
柏鹤停下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皇帝,这不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豪横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