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已购
文尚大剧院的歌舞剧B厅内，幕起，灯光骤亮。
一个红色纱裙的女人从舞台中央升起，曲线柔美的裸露双臂如同展翅般缓缓扬起，肩胛骨随着手臂波浪般起伏，她高昂着头颅，脖颈细瘦，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红色的纱裙随着身体的旋转飞舞得如同燃烧着的火焰，管弦乐也随着转动速度的增快愈发激情昂涌。
观众席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鼓掌的是明遥，她看不见舞台上迷离魔幻的芭蕾舞剧表演，但是她的掌声十分的真诚，直到演员谢幕的音乐也结束了，演员们各自退下台，她才停下鼓掌的手，在舒英的帮助下从观众席的座位坐回到旁边的轮椅上。
明遥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子，她方才在演出过程中怕影响到演员一直憋着，所以放松后咳得更是厉害，整个身体都在轮椅上战栗抖动着。
舒英忧心忡忡地拿出方巾递到她手背边，道：“遥遥，要不我们回家吧。”
明遥没有接方巾，手还维持着捂着口的姿势以遮掩住掌心的血迹，她的声音从手后面闷闷地传出来：“不急，姨妈，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我推到舞台上，虽然有条腿断了，但是我想再感受一下在舞台上的感觉，这是我最……咳咳……心愿。”
“当然可以了，我还能让他们调一下灯光。”舒英转头朝手下招手示意道，“你们两个过来，把轮椅从侧边抬上去，动作慢点，要稳，硌着人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
这时，她感受到手指被一个冰凉的掌心轻轻地握住，她低下头，看见明遥笑着对她说：
“别担心，我只是去重温一下在舞台上的感觉，等我下来了，我们就回家。”
时隔十年，再次来到舞台的中央时，明遥以为自己会心潮澎湃，会激动得不能自已，然而当灯光投射到身上，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头顶上方的灯下浮尘，只有在舞台上的人才可能会有此感受，炙热耀目的光让每一粒灰尘都无处遁形，好似在黑幕前起了一阵如梦似幻的雾，她能想象得出来。
她的心在此刻无比的安宁。
观众席下一片黑暗，舒英坐在中间的第一排，隐匿于黑暗中略显苍老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轮椅上的人，只有攥紧座位扶手顶端的手掌出卖了她此刻的紧张和忧虑。
明遥仰起脖颈，她的脸上仿若浮着一层炫目迷离的光晕，须臾之间便让她想起方才舞剧里纱裙女子的起始与结束，同样细瘦白皙的天鹅般的脖颈，在同一个地方交叠重合，舒英的心中顿时生出种没由来的恐慌，她捂住心口痛苦的喘息了几声，望着舞台上的人，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脸侧滑落。
她赶紧掏出方巾擦泪，从而错过了明遥从衣服里口袋里拿出一根迷你针管的动作，明遥动作的幅度很小，摸索着把针管的针套拔去，然后稍稍卷起袖子在胳膊上自己替自己注射了进去。
明遥来之前就计划得很明白，她每天都会给自己打药物戒断的针，即便舒英看见了也会以为是平常的必备疗程，不会知道里面已经被她替换成了一种安乐死的药物。
她来的时候，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
舒英定然不会肯她用这种方式来结束生命，所以在医院的时候，她私下里找医生，请求可以被提供安乐死的药物。
医生起初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只好从病床上翻身摔到地上，跪坐在地上哀求着说，我真的熬不住了。
最终医生还是冒险瞒着舒英给了她这管安乐死的药剂，并且嘱咐道，注射到体内后，不出三分钟就可以进入永远的安眠。
针管里的透明液体缓慢地注射到了体内，胳膊里的血管陡生一阵凉意，明遥别无他想，阖上双目，只觉得解脱。
她甚至都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