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牛之后,还有什么?」
武官没看我,对台下叫了一声好。
「还有相扑。」
我惊诧一下,转而又释然,隐约泛起一股期盼。有多少年没看过相扑了?我记不清了。可当两个年青力士登场时,我望见那身后看相扑的人影间,有张极熟悉的脸,头发花白,可身形不减当年,独自站在一边。是蒙万赢。
他是先遇到了一位叫皇甫店的旧友,此人原来是前唐宫中的乐工,如今为吴越王效命,于是向钱钱弘俶举荐了蒙万赢,让他在军中教授相扑。这是五年前的事。同在一地,相隔如此近,可我一直在山上,从未有遇见他的机会。蒙万赢眉眼间多出许多皱纹,皮皴的像干土,这还是从前那个力士么?可他倒是先感慨嘲笑我,离开长安时的毛头小子,眼看也是老态毕现。我和他相谈了很久,一见蒙万赢,我脑中总想到杨曳,可当时我始终没提过杨曳的名字。我邀蒙万赢到山中一坐,他连连摇头,说受不了寺里的清苦劲儿,我一笑了之。
我和蒙万赢之间算朋友么?我说不好。只有相见时,才会说了那么两句话,否则谁也想不起去找另外一人的踪迹。所以我在山上,他在山下,不会有刻意相聚。第二年的某天夜里,我挑灯夜读,听到寺庙里有什么东西在喘息和响动。自废弃后,这里本来就有不少野物在夜间巡游,关上门就好了。可那喘息还在,接连又有几声脚步。我端着灯出门,灯影下,望见有人靠坐在几块碎石间,不言不语。
「我去了国清寺,僧人说,你在对面的山峰上,我就又爬下去,再爬上来。」
蒙万赢坐在微弱的灯光下,喘着粗气。
「为什么不喊我呢?」我哑然失笑。
「太晚了,不好打搅你。」蒙万赢说着,站起身,跟着我进了屋。
我问他来意,蒙万赢喝了几口水。
「你觉得,我和杨曳到底谁输谁赢?」
这在我意料中,我不惊讶,反问他。
「你们还照常约定分胜负么?」
「没有。从那天开始,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可现在有了。」蒙万赢拿出一封信,递给我,我草草一看,几行话。杨曳的信。何苦呢?看着蒙万赢的老态,想必杨曳也是如此,我生出一种怜悯。原因我不必再问了,这早已成了他们心底的死结,若不解开,死也不能瞑目。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相扑了吧,我问蒙万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