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槐安只穿着一身整洁的校服,领口平整,里衣还盖住了一些没好的过敏红疹子,看起来跟普通高三学生无异,所以根本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到他刻意收敛住的任何情绪,他温吞着正准备继续,抬眸时刚好落进林嘉木关切的目光里,许槐安微微弯了弯唇角。
不卑不亢,不慌不乱。
“我和叶寄川同学是正当的情侣关系,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故事了,希望大家不要过多脑补和误会。”
已经有老师反应过来,在往主席台冲,许槐安抬眸瞧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因为一些原因,发言不得不很短暂,最后祝大家如愿以偿,前程似锦。”
许槐安的目光稳稳落到易宁身上,把最后八个字一字不落地送给她。他干净利落收了腿,就算是在欲坠的边缘艰难挣扎,他也顶多只让海浪拍湿裤脚。
台下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爆发了巨大的惊叹声,一时间班级队伍完全管理不过来,几个老师匆匆忙忙冲到台上把许槐安的话筒给抢走,其他的班主任老师震惊之余还要管理班级纪律,其中许槐安他们班爆发的骚动最大,林嘉木呆愣愣站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许槐安被老师们领走,后背依旧纤瘦笔直,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了,许槐安今天的发言简直给曾经不敢承认的自己狠狠甩了一耳光,林嘉木喉间苦涩,眼睛飞快充血,死死用指甲按压着掌心,痛意都没法让他稍加清醒,窒息般的沉闷把林嘉木所有情绪堵得死死的,他终于明白许槐安那个一闪而过笑是什么意思了。
校长暴怒,非要开除许槐安不可。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已经不是失去一个名额可以弥补的了,许槐安被抓着在办公室站了三个多小时,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轮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许妈妈姗姗来迟,气急败坏。
“许槐安你不错啊,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学校好不容易愿意给你一个这样的机会,结果你在全校面前说这种话,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许槐安挪了挪发麻的脚,不搭话。
“我不知道你读这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基本的道理都已经不知道了,越学越坏,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许妈妈用食指狠狠点了点许槐安的头,她太恨了,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塞回最听话的小孩子年纪,一切想法说辞由她掌控。
这段时间是许槐安长这么大挨的训最多的一段时间,办公室里的男老师被他愁得开始抽烟,许槐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开始泛痒的旧伤口,铺天盖地的委屈在鼻子终于屏不住气吸入第一口尼古丁时开始泛滥,许槐安用贝齿狠狠扣住下唇的肉,生硬地把鼻酸的滋味给憋回去,长时间的憋气导致大脑有些缺氧,许槐安空荡荡的胃也开始抽痛,他头很晕,总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倒下似的。
办公室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校长不耐烦地开口让他进来,许槐安瞥了一眼,竟然又是林嘉木,怎么哪哪都有他?
“校长您好,我是高三(12)班的林嘉木。”
林嘉木看了许槐安一眼,他嘴唇苍白,林嘉木赶紧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是这样的,许槐安跟我一起做了个课题,已经被国际赛录取了,我有点内容还需要跟他一起核对一下。”
校长不耐烦极了:“还核对什么?他已经被开除了。”
果不其然。
林嘉木语气放轻柔了些,他装作有些苦恼的样子:“这个课题是许槐安进行的大部分计算,我只是辅助,所以如果他被开除的话,原先拿到的市奖、省奖,乃至下一阶段的国家奖,都可能会被他带走。”
许槐安眉头一蹙,他不记得跟林嘉木有做过什么课题,更别说大部分计算还是自己来算的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林嘉木语气真诚,“我们学生应该才是最希望他被开除的呀,否则我们上学都惴惴不安。可是课题原稿也在他那里,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马上要提交修改后的数据,我担心没有多少时间了。”
能够上国家级别的课题都是很有含金量的,就算是学生毕业了也是学校可以保留下来的荣誉,校长掀开眸子撇了许槐安一眼,疲倦地朝他们往外扫了扫手:“我再考虑考虑。”
出了校长办公室的门许槐安才终于卸下紧绷的弦,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被林嘉木给扶住了。许槐安勉勉强强站稳,推开他的手,虚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林嘉木几乎没有犹豫:“觉得今天的你很勇敢。”
我更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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