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再来画廊,是他展览的前三天,按理说,我应该把空的画廊交付给他布景了。
我好像暂时从季柔的惨剧中走了出来,正兴致高昂地同一个客人讨价还价。
我开价一千八的画,他非要一千五拿。
见唐惟来了,我便懒得再多说,顺手抄了个画框给他:「这个一并送了你,一千七,可别再说价了。说这老半天,老娘的口水也不只三百块。」
那顾客笑了,接过去,算是成交。
趁着我装裱的功夫,他在一旁打量着我道:
「李小姐,我们见过的。在巴黎,我曾买过你的画儿。那会儿便宜得多,你说你遭人抢劫,连根法棍都买不起,你让我随便挑,通通都只要三十欧。」
我愣了,瞧瞧他,又瞧瞧唐惟,故作不经意地扬着脑袋笑道:「那会儿是你赚了,反正今天这幅一千七,一个子都不能少。」
我把包好的画框塞给他,「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你下月再来,我送你一幅,专门为你画,算是谢你的救命之恩。」
送走了人,唐惟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三百块,你也犯得着和人讨价还价?」
他暗戳戳地讥讽,「不是说有人出手大方,给你砸了几百万?」
我不理他,冷哼着把墙上的画拆下:「不用唐先生教我做生意。」
唐惟指了指墙上那幅少女图:「这幅画卖多少钱?」
「一千万。」
唐惟耸肩浅笑:「没人去物价局举报你吗?」
「不爱买别买啊。」我故意翻了个白眼,「买不起问什么价。」
「你这样说话,怎么做生意?」他看我的眼神依旧轻蔑,却又仿佛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还多了几分饶有趣味。
「有事说事儿唐先生,别拿我的画打趣了。您这趟来,是视察,还是催我赶快收拾东西滚?」
「都不是。」唐惟揉了揉鼻子,「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去个地方。」
可能是错觉,但我觉得他在害羞。
男人不会对没兴趣的女孩害羞,我于是起了兴致。
可来不及应他,口袋里的手机先震了起来。
「去不了了,唐先生。」我扬了扬手机,赫然的「老许」两个大字,我毫不避忌,「我的金主,来催我命了。」
接起来,的确是许径山的声音,漫不经心却不容置喙。
「你来一下,半个小时内到。」他说,紧跟着报了个地名。
那是他常和朋友们推杯换盏、利益往来的场所,我不是第一次陪他去,忍受那群人的评头论足,以及对我更像唐姝还是季柔更像唐姝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