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折辱 坐穿牢底
他知道自己输了, 可就是不想认输,不甘心认输。
这一晚穆梓沉并没有出现自取其辱,他回到黎星苒从前的家, 那栋她还没有破产之前的别墅豪宅,而现在他是这座房子的主人。
他一直没有回来看过, 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放在心上,到后来是不敢。
车开到后他并没立即下车,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夜色里庞然大物一样的别墅, 在黑暗中那么深沉静谧,他心口好像也被压下一块厚重的巨石,越来越有些喘不过气。
何总助不敢出声提醒,好半天之后才听到后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是穆梓沉下车了。
他站在车面前安静的注视黎家老房子, 何总助总觉得他在下定某种决定后才敢抬脚迈过去,而步伐是从未见过的沉重。
穆梓沉这一路走过去, 手心里已有一层薄汗, 站在长满藤萝的铁门前, 他伸手推门,厚重的声音传来,铁门被缓缓推开。
他好像重启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忽然想逃避,又控制不住的往前走。
也许这里面有他们之间的回忆, 也许很温柔,也许很锋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好怎样的心情来面对, 所以当他站在黎星苒从前住的房门外时,始终犹豫要不要打开。
当他缓缓推开门,房内蔓延出暖色光芒,黎星苒仿佛就坐在她常坐的吊椅上,面带微笑的晃动着双腿,脆生生喊着他名字。
一切如常,就像都没有改变过。
她笑着朝他伸出手,穆梓沉怔愣着走过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指尖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淡去,她的脸消失在眼前。
穆梓沉匆忙扑过去,却摔在桌上,闻到一股尘封许久的灰尘味。
他低头,看到覆盖在物品上面厚厚的灰。
是应该有灰尘了的,时间不快不慢,已经快两年。
可是这两年却比一辈子还要长,他的每分每秒都煎熬痛苦。
穆梓沉找来帕布亲手擦干净桌上的灰,还把黎星苒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它恢复得和从前一样。
当一切焕然一新,穆梓沉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缅怀曾经。
这间屋子虽然是黎星苒的闺房,他却是常客,而且很熟悉这里面的每个摆件,知道黎星苒会把秘密藏在哪里。
她有一个小抽屉,平时会上锁。
他走到那个角落,目光落在一个褐色檀木箱。
现在锁已经被拿掉,她内心的秘密却掩埋在这里这么久,被他一直忽略着。
穆梓沉闭眼深呼吸,才缓慢的伸手拉开。
抽屉带着岁月的痕迹,没有当初那么好拉,他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把抽屉拿出来,终于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他。
竟然全是他。
穆梓沉愣神盯着里面的东西,整整一个箱子都是他的照片。
有时候是一个背影,有时候是侧脸,有时候是模糊的正脸,有时候只有手指特写,全部都是她偷偷拍下的。
照片明明是薄薄一张,可却有那么多,多到装满整个箱子,所以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的记录着他,又是怎样小心的保管?
穆梓沉微抖着手指拿起几张照片,发觉每张照片后面都写下时间和她当时的心情。
——“2015年5月7,这是我第一次偷偷拍下穆梓沉看书的侧脸,我很想给他看这张照片,可却怕他不高兴,算啦,以后再给他看吧。”
——“2015年7月15,已经拍下好多好多照片啦,可是我还是不敢给穆梓沉看,他一定会笑话我傻,虽然大家都说我傻,可是我就是想对穆梓沉好啊。穆梓沉,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2016年3月8,春天真的好温暖,可是穆梓沉最近在跟我生气,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我应该怎么哄好他呢?约他去看樱花会去吗?我想在樱花下跟他告白,他也会喜欢我吗?”
——“2016年4月24,穆梓沉并没有陪我去看樱花,但我没有生气的,男孩子都不喜欢看这种东西,我能理解,可惜的是我失去了表白的机会。后来宁冉告诉我,她说我表现得么明沉,穆梓沉一定会知道我喜欢他,他真的知道吗?可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客气?”
——“2017年8月16,我和穆梓沉似乎是在一起了,可又似乎没有在一起,我有些弄不明白,但我很开心,因为只有我可以站在他的身旁啦,总有一天我会把这箱照片送给他,在我们结婚的时候。”
——“2018年11月25,有人告诉我穆梓沉并不喜欢我,怎么会呢?他明明也满眼都是我啊,只是不善表达罢了,我相信他。”
——“2019年5月4,穆梓沉,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别让我失望好吗?”
——“2019年9月7。原来,你真的不喜欢我啊。”
时间只到2019,停留在她家破产前夕,一张张照片写满她的少女心事里,从满怀期待到失望透顶,她该是多么难受?
穆梓沉忽然关上箱子用尽全力抱紧它,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这份曾经属于他的感情拥抱住。
窗外的树木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但并没有遮掩掉房间内穆梓沉泣不成声的哽咽。
明明是属于他的,是他自己不要,是他不知好歹。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穆梓沉在黎星苒房间里找到很多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她少女时期的每分每秒都让他参与其中,可现在想想,最灼痛人心的词语竟然是“曾经”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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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苒没想到打开家门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穆梓沉,他像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身上带着雨夜留下的苍凉和孤寂,他手中抱着一个箱子,看起来十分珍重它。
黎星苒认出了这个箱子,脸色并没有任何改变,她对他的感情早就被这个箱子尘封住,就算再次拿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
穆梓沉听到开门声缓缓抬眸,看到黎星苒脸时,漆黑无边的双眸里隐隐亮起一簇微光。
“星苒。”
他讨好的笑着将这个箱子送到她面前,满眼希冀的问:“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黎星苒扫了一眼:“记得。”
于是,穆梓沉眼中那簇微光愈发燃烧得炽热,神情满是雀跃和欢喜:“我就知道你还记得的,我就知道!”
他慌忙打开箱子,让她看到里面的照片,连忙说:“我…我收到了,我全部都已经看完,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你说要在结婚那天送给我,我真高兴。星苒,我们可以结婚吗?可以办婚礼吗?”
他像是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诚意,手忙脚乱的找出准备好的钻戒,他立即单膝跪地,像在仰望自己的神明,期盼而祈求的看着她:“星苒,嫁给我好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伤害你,我绝不会做一点让你委屈的事,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我会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星苒,你可以考虑一下吗?”
黎星苒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穆梓沉看她不为所动,单膝跪地毫不犹豫的换做双膝,他舍弃一切尊严,只为可以换回她。
穿着名贵西服的膝盖缓慢擦在地上,他跪着朝她靠近,神态已臣服。
“好不好?”
黎星苒说:“等我一下。”
穆梓沉愣了愣,没有拒绝,她没有拒绝!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连忙点头:“我等你。”
黎星苒进屋后几分钟又重新出现,穆梓沉翘首以盼,双眸定定的望着她,期盼可以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点奇迹。
“箱子给我。”黎星苒朝他伸出手,穆梓沉想也不想的交给她,可下一刻却看到黎星苒点燃打火机,把打火机丢进箱子里,火舌吞噬一切,箱子里高涨出火焰,无数照片顷刻便失去原本的模样。
“不要!”
那是穆梓沉最后的希望啊,她竟然就这么毁掉,就像把他刚刚重新竖起来的堡垒推倒,这一刻,穆梓沉忽然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连忙去争夺,可抢过来也毫无作用,无数照片都被烧光,他用手去拯救没有被火烧到的照片,可火势越来越大,瞬间便蔓延到整个箱子,他的手掌被灼烧得十分疼痛,从熊熊火焰里只能抓出一张被烧焦的照片,是那张写着“你原来真的不喜欢我的”照片。
穆梓沉看着被毁掉的整箱照片喃喃低语:“我喜欢你的啊。”
他想,他应该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只是太过习惯,太过不在意,总容易忽略,总是仗着她的喜欢肆无忌惮。
打火机在箱子里发出“轰隆”的声音,整个箱子都被炸碎,关于他们感情的唯一证据,现在没了…
曾经她抱着相机偷偷拍下他的一举一动,偷偷写下一句句喜欢他的话语,而在今天她亲手烧毁,不给他一点留念的机会。
以前她多珍惜,现在就有多残忍。
穆梓沉睁着双眼呆愣的看着那被粉碎的箱子,半响过去,他都像被封印住的雕塑一般僵硬不动。
黎星苒声音无比平静:“想到曾经对你说过那么多甜言蜜语,我就觉得很不舒心。”
“你说要让我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真是可笑,你已经让我成为最不幸的那一个。”
“我其实也有些好奇,你要怎么让我幸福?难道是再毁掉我手中的产业,再让我破产一次,这次你是不是想看我死?”
穆梓沉立即摇头:“怎么会?”
他迫切的解释:“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我会好好照顾你,绝不让你受委屈的!”
“够了穆梓沉。”黎星苒居高临下,淡漠的看他:“我更希望你打起精神跟我好好斗一斗,好好看着我怎么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黎星苒离开的时候,穆梓沉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抓住她一片衣角。
他并没有放弃,尽管黎星苒现在事业蒸蒸日上威胁到他的公司,可他根本无心打理,只一头哉进讨她关心的深渊。
他想起黎星苒给他折过的花,也亲自折了无数朵。
当他捧着花到黎星苒家门外时,却看到黎星苒家里进进出出着很多人,都是她身边的朋友。
他们帮她把家具搬出来,然后搬进旁边大好几倍的房子里,那是季寒川的家,而黎星苒的东西为什么要搬到季寒川那里?难道,他们是要…同居么?
季寒川的眼神与他不期而遇,对方冷静沉着,搂着黎星苒无声的宣示主权。
黎星苒并没有发现穆梓沉正在不远处看着她,她依偎在身旁的男人怀中,眉眼带着喜悦,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这些神色穆梓沉都曾见过的,她曾经看着他时就是这副神情,温柔到不可思议,可他却把那当成最乏味的无趣。
现在她有了另一个深爱的人,她早就把名为“穆梓沉”的羁绊从心里连根拔起扔出去。
她越来越喜欢季寒川,越来越讨厌他,这段感情里现在只有他越陷越深。
穆梓沉自嘲的笑自己,他没有过去打扰,因为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他选择上车等候,无论如何,这束花他都想送出去,不管黎星苒是毁掉还是接受。
搬家结束,穆梓沉听到里面传出欢声笑语的声音,应该是她的朋友们在为他们庆祝,只有他沉默孤寂的坐在车里,抽完一根又一根烟。
一个小时后,季寒川搂着黎星苒送大家离开,他不想让黎星苒看到穆梓沉的车就停在附近,于是刻意挡住她视线,让她先进屋。
门关上后,穆梓沉看到季寒川朝自己走过来,他灭掉烟也下车。
季寒川停在树下,并没有离太近。
他身量高大,可在夜色里,影子还是被树木遮盖住。
风吹动着他们面前的树,两个男人无声的对视。
季寒川的眼神落在他怀中的折花上,意味不明的遗憾道:“她不会喜欢。”
“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
“为什么不放弃?明知道不可能的。”
穆梓沉笑容轻嘲,想让他放弃,然后看着黎星苒跟他双宿双飞,看着他们幸福缠绵?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季寒川摸出打火机,火舌在他掌心里闪动,唇边的烟被点燃。
他背靠着树干,懒散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更多的是嘲讽:“其实我很想替她对付你,但我知道她更想亲自动手。”
“瞧见你现在过得并不好我就放心了,这样的你。”他摇摇头:“她更不会喜欢。”
“你认为她是真的喜欢你吗?”不面对黎星苒时穆梓沉要正常许多,他笑容温雅漫不经心,姿态淡然,仍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商界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