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金三角么?”有关霍沉修的事不用问也知道楚默会牢牢记在心里,所以肖放也没等他回答,便直接道:“霍沉修这两年前前后后独自去了缅甸几次,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他现在还缠着你,你得小心点看他有什么不对劲没。
“至于珩华集团,外人看不出什么,但你上次给我的绝密内部资料,从细节处切入扩展开来精密调查,发现了不少问题。”
楚默慢慢抿了一口茶,企图用冷茶让自己的内心持续平静,“比如说?”
“两年前霍沉修不知犯的什么毛病,突然成立夏暮,不过他那会儿不人不鬼的也没功夫管,一直都是他二姐霍沉睿在帮忙打理着。后来霍沉修人一从医院出来,就把霍沉睿送回北京,对夏暮大刀阔斧进行了整改。
“不过年把时间夏幕成长起来的规模竟能与珩华媲美,此等发展速度堪称业界奇迹,让人叹为观止。但现实里那有那么多奇迹?这一查可不就不对劲……”
楚默接道:“霍沉修把珩华的资金人脉资源都私下转移到了夏暮?珩华集团如今看着风光,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一副空架子了?”
“欸,楚哥你怎么知道?”肖放大吃一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楚默轻笑:“我猜的。”
从霍沉修把夏暮向他双手奉上时,楚默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彼时刚回上海,两年不见的霍沉修变化太大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楚默也就没有功夫一一细细考究。
而今配上肖放前面的话一想,可不什么都说通了吗,只是荒唐至极!
霍沉修是在以这种自杀式的方法来向他补偿赔罪?楚默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霍沉修凭什么觉得这种傻 逼办法能让他得到安慰,让他内心得到解脱,让他摆脱这两年持续不断的噩梦?
霍沉修又凭什么认定他能接受这样的方式?有时候楚默觉得霍沉修变了,但霍沉修这些偏激失智的行为又出奇的和两年前如出一辙。
肖放说:“不过你有一点猜得不对,珩华并没有到名存实亡的地步,也并非一具空架子。”
及时的刹住嘴,楚默恼火地在桌下不轻不重踢了肖放一脚,玩笑道:“你这个爱卖关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说话大喘气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我这是巧妙地把握了人的求知心理,你看你这么淡定冷漠的人不也着急上火了吗?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适合去娱乐圈写写剧本。”肖放适时的幽默放松了楚默一颗紧绷的心。
肖放接着道:“灰色产业链,霍沉修手底下那些不明不白的玩意儿都是打着珩华集团的名义弄的,包括这两年市中心多出的好几个酒吧,还有其他数不清的声色犬马的场所,拼拼凑凑也凑够夜生活一条龙服务了。这些倒是一点没让夏暮沾到腥儿,目前查到的就这么多,背地里是不是还有更多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哎楚哥,你说这姓霍的是不是疯了啊,他家有权有势有钱,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图的什么呀……”
酒吧,声色犬马,楚默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天在酒吧后巷遇到霍沉修,以及霍沉修正在做的事。
霍沉修当时说做这些的初衷是为了组织情报网,当时的那个人是因为在他的地方进行非法交易才落得那般下场,两年过去,霍沉修的话楚默不会全信,但那天发生的事让楚默并不觉得霍沉修对自己造了假。
霍沉修说事情与他有关,再思及霍沉邑口中霍沉修这两年的疯狂举动,楚默心底有点发凉。
楚默的大脑暂时无法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思考体系,他只能求助肖放,“依你看来,以珩华和霍沉修如今的状态,将来的走向会如何?”
扑朔迷离的灰色产业链,血腥的金三角,铺天盖地的情报网,流空的资金,商业纷争,法律高压……一股股矛盾似乎被不可控的外力强行宁成一根牢牢的绳子,让人挣脱无能。
霍沉修……
肖放和楚默的想法差不多,只是更客观更直白,“要有一天东窗事发了,不说真查出点什么,光商业纷争就够霍沉修喝一壶。霍沉邑从小就宠他宠得厉害,要是霍沉修真出了事儿八成还得护着替他解决,但是霍沉邑一混政界的,不方便插手这种事儿,搞不好还会把偌大一个霍家给搭进去。还有霍老爷子,以他那刻板公正的劲儿,不第一个站出来大义灭亲就不错了……也不知霍沉修好端端的犯什么毛病,惹这么大一摊事儿,将来的事不能说不容乐观,只能说霍家到时候要捞人出来一定很麻烦……”
楚默隐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慢慢揪紧了衣角。
他大概能猜到霍沉修做这一切的目的了。
“楚哥,楚哥!”肖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楚默回过神来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啊,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肖放别有深意地道:“楚哥,你当初把珩华的资料交给我,说只想弄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事,那么你现在有所定夺了吗?霍沉修垄断你的信息网,不断在办事过程中给你添堵,现在揪出他这么一大笔事儿,你怎么看?”
“你就别寒碜我了,能怎么看,这么大的事我们外人能怎么插手。”楚默心里不太好受,转移话题道:“我回来后因为霍沉修,办事一直受阻,但可以确定的是此前楚世江并不待在国内。可近日,我在海关的朋友似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你是说……”
“楚世江很有可能回来了。”楚默眼中闪过一抹阴沉的戾色。
霍沉修很早就说过,楚默一回到上海消息就传出去了,事实上这种事本来也瞒不了多久。楚世江卷土重来是不是奔着楚默来的很难说,但即便他不找上门来,楚默也不可能轻易放过。
楚世江是楚默双腿被废的直接原因,肖放很清楚楚默对楚世江的仇恨,作为朋友他也不便多说什么,略开解了几句。两人就远在西班牙的周景戎和黎长溪的项目聊了几句,随后便开车各回各家了。
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像话,楚默也没觉得焦躁不耐烦。
手机邮箱里塞满了肖放发来的,关于霍沉修和珩华的各项资料,和楚世江的事纠缠在一起,一股脑在楚默的脑子里横冲直撞。根本无暇思及外界其他,楚默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又灌了几大口瓶装水。
夜幕将临,天边彤云似火,如画的风光下路段终于疏通。
楚默揣着满脑子烦心事挂档踩油门转方向盘,车窗外的景致似乎已入不了他的眼,待回过神,车竟然已经开到了他两年前和霍沉修共同居住过的公寓小区外。
楚默透过车窗,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街道,目光明显涣散了一下。
他在这套小区住了近十年,而有霍沉修在的那一年多可以说能让他终身难忘。无知无觉的本能反应最刺伤人,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找汪美涵要钥匙,但他一直在刻意回避。
要说这屋子于楚默意义最重大的无非就是镶满整面墙的奖杯,还有一个霍沉修。
这两样无疑都是扎在他心口鲜血淋漓的刀子。
所谓人间烟火,四季如春。
都是霍沉修带给他的,但也都是霍沉修将他从美梦中敲醒,让他堕入泥泞之中。
不堪回首,他也不敢再回首。
听他妈说霍沉修一直都还住在这,楚默又想起楚茉说霍沉修这两年一直在无意识地模仿他,学他的衣着品味甚至舞蹈姿态……
楚默有点难以想象霍沉修这两年是这么过来的,不知过了多久,楚默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揉了揉眼睛,调整好状态没有分神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陪汪美涵吃过晚饭,楚默便一头扎进了书房。汪美涵知道他在上海的新公司刚成立,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不就霍沉修的事多唠叨他了。
楚默才打开笔记本,手机便有霍沉修的电话进来了。楚默的第一反应是挂断,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很快又打来第二个,楚默觉得这样也挺没意思的,就接了,“你最好有点正经事。”
霍沉修那边默了两秒,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地说,“哥哥,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没有。”
霍沉修急忙转问:“那下午呢?”
“也没有。”
“……或者,这两天你随便挑你有空的时候,我配合你的时间好吗?”霍沉修有点急切,带着点试探的意思。
从前的霍沉修在楚默面前永远胸有成竹,而现在就连一句话都需要仔细权衡斟酌,唯恐稍不留神就会被击溃变得灰头土脸。
楚默心里说不出有多难过,生硬道:“不用,只要你说出一个值得我腾出时间的理由。”
这次霍沉修沉默的时间变长了,直到楚默都以为信号不好断线了,霍沉修才道:“我有东西希望能当面给你。”
“不用。”
楚默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天,霍沉修捧着夏暮的各项资料及股份转让书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夏暮存在的初衷就像一块被烧红的铁块,狠狠砸在楚默的心间,火烧火燎的痛。
霍沉修坚定道:“你来吧,你不会拒绝它的,我们都知道你需要与过去认真告个别对吗。”
楚默不明白他这话的目的何在,但楚默本能地感到抗拒,他对霍沉修口中的东西提不起丝毫兴趣,“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任何,听懂了吗?!”
说完便狠狠将电话按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