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必愧疚。
我……
不欠他。
是他自己自以为是,自讨苦吃。
同我……无关。
……
凌玄将他手中的那盏灯放在我身旁的高台上。
我发现这里的地上原来也布了一个招魂的阵法,而这个高台正是整个阵法的中心。
凌玄将他的左手抬起,挽起长袖,露出了底下层层叠叠的,近乎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些新的旧的伤口,在他手腕上的肌肤纵横交错地堆叠着。
我说过修士的体质远超凡人,越是高阶修士,身体各种的机能就越是强大,像凌玄这种修为的存在,天底下已经鲜少有人能够伤到他。
更逞论是在他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可这些伤痕,偏偏却是凌玄自己所留下的。
日复一日,旧的伤口还未愈合,便添了一道新的伤口。
只见凌玄右手执剑,眼睛眨也不眨地在他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腕上又割出了一道新的伤口。
说来惭愧,我同凌玄纠缠十数年,却从未见过凌玄出剑,我甚至很少见到凌玄的灵剑出鞘。
从前凌玄教我剑法的时候都是随便折下一根树枝充作剑,同我喂招的时候更是如此。
所以,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他的灵剑染血。
染得却是凌玄的血。
血液滴落,坠入灯盏洇开。
我仿佛可以闻到从凌玄身上传来的浓郁血腥之味。
凌玄静静地望着那盏灯,血眸浮浮沉沉,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是期待着什么。
通过种种迹象,我可以看出凌玄的所作所为又是在招魂。
招的是我的魂。
至于放在石台上的那盏魂灯,大概就是传闻中既可以招魂又能够原来温养魂魄的魂灯了。
魂灯的全称已经不可考了,这个宝物存在了太久,千百年里也只有它一盏灯具有这些能力,所以,整个修真界都默认只有它一盏灯可以称作魂灯。
然而,血液滴落之后,除了那盏魂灯的火苗变得旺盛了许多之外,我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变化发生。
一息,两息,三息……
凌玄并没有理会仍在淌着血的手腕,死死地盯着那盏魂灯。
魂灯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凌玄的身体晃了晃,我猜想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了。
毕竟他再厉害,也同样只是血肉之躯,受伤会流血,流得血多了也是会死的。
“……”凌玄嘴唇颤动了下,眼眶慢慢地红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的眼里有什么破碎了。
我突然感觉心口闷闷地疼,喉咙有些干涩。
只觉得凌玄的目光叫人看得心都碎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想方设法去叫凌玄不要再伤心了。
反正这个只是梦境。
在梦里面,无论我做什么事情,凌玄都不会知道。
我这样想着,稍微定了一定神,大着胆子伸手去触碰凌玄,甚至还仗着他听不到我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出言安慰:“好啦,我就在这里呢。”
在我的话说出来的同一时间,一直毫无反应的魂灯竟出了变故。
只见那魂灯的火苗,竟摇摇晃晃地向我所在的位置偏了一偏,弯曲成一个指引的弧度。
“!?”
一时间,我心神俱颤。
这魂灯该不会真的发现我了吧?
但……这不是梦境吗?
怎么会……
我的心头乱了起来。
凌玄望着那魂灯弯曲了一个弧度的火苗,微微怔了怔。
“渺渺?”
他茫然四顾了一下,顺着火焰偏向的位置,看向了我。
“是你吗?”
他直直地盯着我,就仿佛真的看见了我一般。
但我早在火苗指出我所在的时候,就已经变化了自己的位置。
而那魂灯似乎已经耗尽了力量,只维持着原本偏向的方位。
所以凌玄所看向的方向,其实并没有我。
我自然是不会回他的。
不论他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我都不会再出声了。
“渺渺……”凌玄低声唤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已经有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一样的干涩。
“我不该薄你,不该罔顾你的意愿,不该将视你为炉鼎……我知错了。”
凌玄像是忍耐着什么痛苦一样颦起了眉。
我看见他苍白的唇瓣突兀地多了几分血色。
他低下头,沉重地呼吸了几口,死死望着我原本所在的方向。
“我知错了。”
“你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