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菩提宝芝我们不要了。”
忽然,落在我身上的雨停了下来,有谁将湿透的我揽在怀中,为我撑起了一把伞。
“不必选择。”
熟悉到几乎每日都能听见的声音自我耳畔响起,我的身体僵住了。
师弟……?!
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我无法控制地慌乱了起来。
惶恐如同无孔不入的水汽渗透近我的四肢百骸,与冰冷的雨水一起夺去了我身上的温度。
我完全被冻结在了原地。
师弟一手撑着伞,一手握住我冰冷的手轻轻捏了捏,声音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关心:“怎么都不知道避雨?”
“若是着凉了,你该又头疼了。”
师弟的语气也好,神情也罢都正常一如以往。
可就是这一份正常,在眼下这般的情景里,才显得愈发不正常。
师弟听到了多少?
若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又为何会说出那句“不必选择”?
可若他听到了柳山闲与我说的那些话,他应该对我不假辞色才是,知晓了我同魔域的牵扯,知晓了我同魔尊的纠缠……
我一直知道师弟极厌恶魔修,师弟对待手上沾染了鲜血的魔修更是除恶务尽。
从过去到现在,师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避讳过对魔尊的厌恶。
在知晓我入魔后,师弟虽然接受了我变成魔修的事实,却也多次劝说过我,叫我千万不要同魔域的任何人有任何的纠缠,更不要同魔尊柳山闲有任何的瓜葛。
他说魔域的魔修都阴险狡诈,恶事做尽,尤其是柳山闲,更是天底下所有的坏事都掺和了个遍。
我那时听了浑身的血都凉了一瞬,艰涩道:“我也是魔修啊。”
师弟定定看着我,摇了摇头,只道:“不一样,师兄你是不同的。”
“我相信师兄,纵使身染污秽,内心仍是同过去一般的纯净光明。”
不是的。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苍白细瘦的手指,想到了这十年里死在自己手中的修士数目不计其数,我的手早就被血浸透了。
污秽,浑浊,堕落。
我同师弟厌恶的那些魔修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但我不敢说出来,我怕师弟知道我的脏污,就会同厌恶那些魔修一样厌憎我。
我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师弟看我的眼神同看那些魔修,看柳山闲那样的冰冷,我会不会心神崩溃。
所以,我在师弟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我不会同魔域有任何牵扯,也不会同柳山闲有任何的瓜葛……”
我的手指在衣袖的掩藏里痉挛一般的颤抖。
而现在,师弟知晓了我的欺骗,知晓了我的隐瞒。
我辜负了师弟的信任。
欺瞒他,诓骗他。
我禁不住地战栗了起来。
师弟知晓了这些,又怎么会……关心我淋了雨会着凉的事情。
我张了张嘴,被雨水打得微阖的眼帘缓缓抬起,失神地眸子看向师弟。
“师兄……”自始至终,师弟都没有对柳山闲分去半分目光,目光专注地看着我:“师兄,师兄?”
师弟在喊我。
他还是愿意喊我师兄。
是幻觉吗?
师弟没有我的生气吗?
……
在方才的那一段时间里,我短暂地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对现世的逃避,对师弟可能彻底改变的态度的抗拒。
我下意识将自己的意识暂时封闭起来,听到师弟喊我,也只呆呆地将目光投向他。
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始终都没有摆脱懦弱的本性。
遇到事情也只知道逃避。
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师弟,他是那样的信任我,那样的珍视我,就连入魔之后编的污秽的我也愿意接纳。
可我却一次次的欺骗他,明明说过不会同柳山闲有任何的牵扯,却背着他一次次的同柳山闲联络,甚至还被柳山闲抓到了把柄,借此‘要挟’……
这些被我隐瞒的谎言在今日的暴雨里被冲刷现世,赤裸裸地暴露在师弟眼前。
就好像将我一直以来的伪装撕开,让我刻意藏在黑暗之中的所有不安都从这个裂口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我知道不应该选择逃避,我应该同师弟解释……
可是,我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眼前的事物好像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我似乎看见师弟同柳山闲说了什么,柳山闲挑了挑眉。
“……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