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莫非……柳山闲其实一直都不曾离开这个流繁书院?
同我内里迅速浮出又消失的意识不同,我的身体还处于一种僵硬里,连动一根手指都十分缓慢。
“既然渺渺替我动手杀了凌玄,那菩提宝芝……”柳山闲一手握住我垂在身侧的手,将菩提宝芝放到我的手中:“依约奉上。”
我呆呆地看向柳山闲放在我手中的菩提宝芝,那菩提宝芝原本干干净净,却在我的手上沾了血——
凌玄的血。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茫然地将自己的手抬起得更些,垂眼看去。
只见,我的手指上沾着殷红的血珠,不仅是我的手指,我的手背,我的手心,乃至我的衣袖都沾着凌玄的血。
这些血,在我将那把短刀捅进凌玄心口的时候,在我恶意撕开凌玄伤口的时候,沾到我的手上,化为最刺眼的罪证。
顿时,我的胸口如遭重击,仿佛被沉甸甸的铁锤在心口重重砸了一记,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恭喜渺渺,得到最后一味药材。”
“很快,你就可以将你师弟复生。”
柳山闲语气热切地恭贺着我,“渺渺,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不,不是的……’
‘我没有想要去伤凌玄。’
‘……镇静,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凌玄处理伤势……他伤到的是要害,要,要……’
我慌乱地看向凌玄,‘要赶紧救治……’
却见凌玄目光从我手上的菩提宝芝缓缓移开,嘴唇细微地开阖了一下,露出一丝带着嘲意的笑。
他的眼中原本带着光,而现在,这抹光芒熄灭了,再没有一丝光彩。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凌玄露出这样悲伤的眼神,仿佛再伤不起任何的希望。
我头脑发懵,仿佛一脚踏空,从万仞的悬崖直直坠了下来。
因为柳山闲的一番话,因为我今夜的这些举动,凌玄拼凑出了一个答案,为何我会对他……
为了从柳山闲手中换取复生师弟的最后一味药材,我选择让凌玄去死。
柳山闲笑吟吟地催促我,“快啊渺渺,快将这个好消息同你师弟分享。”
我脑内突然飞快地划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是他!
我攥紧手指,嘶声问道:“你为什么——”
柳山闲眉毛微挑,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我是在帮你啊。”
我面色骤变,失声道:“胡说八道!”
柳山闲但笑不语。
我顾不得同他多费口舌,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堆伤药,一股脑堆放在凌玄手旁。
先,对,先止血……我颤着手去按凌玄流血不止的伤口,怎么会堵不住,怎么会一直都在流血?
我慌得脑子都只剩下空白。
“渺渺你现在又是何必,”柳山闲在一旁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他活不了,你的短刀上刻着的阵法可是能阻碍他的伤口自愈,一直流血……”
“他流了多少血?你看地上都是他的血,救不回来的。”
我一只手按住凌玄流血不止的伤口,另一只手哆嗦地去摸止血的伤药,低喝道:“闭嘴!”
房门被猛地撞开,我身子一颤,手上的伤药‘咯噔’落在地上。
暴雨如瀑,凌瑄疾步走了进来,他并不看我,直直走向凌玄,速度极快地取出一枚灵气四溢的丹药喂凌玄服下。
柳山闲轻笑道:“仙尊何必做这些无用功。”
凌瑄并不理会柳山闲的言语刺激,喂了凌玄丹药,他一手按住凌玄心口,将灵力输入凌玄体内。
“渺渺……”凌瑄轻轻抬眼,我发觉明明受了重伤的是凌玄,可凌瑄的气色却也十分惨淡,面上再不见半分血色。
他看向我,眼神像是能够看到我的心底一般的锐利:“你……”
“不是我……”
我话音一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那样虚伪可笑。
这些事是柳山闲控制着我的身体做下的。
可就算我现在将事实同他们说了,他们也是不会信的吧。
不说他们愿不愿意信我,我自己也觉得这些话像是推诿责任。
凌瑄像是吃力一般的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快走。”
我一怔,面上的神色空白了刹那。
凌瑄的眉心因为痛苦紧紧颦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护不住你,你快走,莫要被……被发现身上的魔气。”
“仙尊不必担心,”柳山闲轻轻一笑,“渺渺以后有我护着。”
“倒是仙尊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这样关心渺渺,真是叫我都忍不住心中感动。”
什么叫自身难保?
我隐约感觉有什么事关重大的信息被我忽视了,凌玄……凌瑄……我猛地看向柳山闲:“什么意思?”
柳山闲像是胜券在握,也不卖关子,而是心情极好地替我解答疑惑,他道:“世人皆以为仙尊与剑尊是一母双生的,其实,从来没有什么二尊,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一体同源,同命相连。”
“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