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生
“再会。”
“不——”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若天明的代价是叫我失去他们，我宁愿永陷黑夜。
可终究……
还是留不住。
落了一夜的雨随着夜幕一道散去，第一抹朝阳染红了流繁书院上方的天空。
暖橘偏红的色泽笼罩了天幕之下的万物。
流繁书院的景色之美在修真界素有名声，流繁书院坐落在春山的山巅之上，从初代书院院长开始，经过历与眼与眼代院长发展，种满了天底下最美丽的花草。
我无心去欣赏流繁书院破晓之际的美丽，眼神空茫地看向流繁书院的上空，透过未曾合拢的房门，我可以看见天上漂浮的云，振翅飞行的妖兽，摇曳着的树枝……
窗外传来快活地鸟啼声，隐约有人声从流繁书院的各处传来，同死气沉沉地屋内不同，带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凌玄剑尊，亦再无凌瑄仙尊。
而凌玄直到身死，仍是以为我恨他的，以为我为了换取原来复生师弟的最后一味药材，至他死地……
而凌瑄……
明明他是被无辜牵累，明明他知晓将短刀刺入凌玄心脏的人是我，害了他们的人是我。
可他在消散的最后一刻仍在安慰我，劝解我……
他是那样的好。
可这样好的凌瑄，却被我亲手害死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口蓦地一痛，就好像被什么人握住在手中毫不留情地攥紧一般。
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痛苦地佝偻了身躯。
我应该感到悲伤，应该感到痛苦，可哪怕我心痛难忍，我仍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的心脏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所有的情绪都被掏空了。
悲伤、痛苦、绝望……仿佛都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我隐约知晓那些是何滋味，却又无法真切感受到其中滋味。
当初，凌玄与凌瑄知晓我的死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的眼珠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看向凌玄与凌瑄原本所在的位置。
凌玄当时流了好多血，就好像把身体所有的血液都流干了，从他的伤处流到椅子上，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汪浅浅的血池。
我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场景。
原本凌玄所流出的那些血液，而今全部失去了踪迹，就好似突然从这个世界里蒸发消失了一般。
怎么会如此？
我的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轻声地说道，也该如此。
凌玄身陨，凌瑄陨落，我亦亲眼看着他们化作光点消散在天地之间，所有属于他们的物品，法袍、灵剑、哪怕是一根头发，都随着他们的消失一道消失。
至于凌玄的血液的消失，虽在我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他们就这样，在这个世界里彻底没有痕迹。
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
我眼睛稍稍亮了起来，在他们消失的地方，竟还剩下一只洁白的传音纸鹤，也不知是如何留下的，端端正正地立在那里。
有一束光透过大开的门扉照来，其中那么一小簇的光落在传音纸鹤的翅膀上。
传音纸鹤微晃了晃，颤颤巍巍地升了起来，摇摇晃晃地飞向门外。
“等等……”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扑向纸鹤，因为长久地跪在地上，我的双腿僵硬得好似不属于自己，我起来得又急，才迈了一步，便跌倒在地上。
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尖锐的疼痛从麻木的双腿传来，我疼得视线都模糊了一瞬，余光看见那只传音纸鹤已经飞到了门口，离我越来越远。
“别走……”
我顾不得双膝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这只传音纸鹤原本飞得并不稳当，可随着时间过去，它飞的越来越平稳，也越来越快。
到后来，我调动了体内的灵力才勉强追上这只传音纸鹤。
然后，我便看见那只不论我如何挽留的传音纸鹤被一双手接住了。
凌瑄只剩下了这一只传音纸鹤。
可就连这一只纸鹤，也不是留给我的。
元卢听过纸鹤送来的传音，看向我，含笑问我：“你也是来同我告别的吗？”
告……别？
我眉头微皱。
元卢随意拿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只传音纸鹤，“凌瑄仙尊还真是贵人事多，好不容易来我的流繁书院一趟，也不多留几日。”
“就连告别都只用怎么一只纸鹤传音给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没有明白，脑子不太清醒。
“他同说了什么？”开了口，声音却像失了声，嘶哑不可闻。
“你们闹矛盾了？”闻言，元卢挑了挑眉，神色带了几分不敢置信：“他该不会什么也没有同你说，就走了吧？”
“不是吧，他真的就这么放你一个人不管了？！”
元卢脸色变了，“你不要误会，他，他是有急事要处理，来不及同你解释清楚……”
我的脑子转动的速度十分迟缓，艰难地抓住了一个讯息，问道：“他同你说他是要去处理急事？”
元卢连连点头：“是啊，你别多想，你看，凌玄也跟着一起走了，肯定是很要紧的急事，而且，他还在给我传音，让我多照顾照顾你呢。”
我的大脑转动得更慢了。
每一次我以为自己足够知晓凌瑄的好，每一次我都会发现他比我所知道的还要好上十分。
凌瑄是什么时候留下这只传音纸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