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西装放柜子里,他一直舍不得穿。觉得应该保留在我们的婚礼上,会很有意义。
可在这场不知是颁奖还是交谊的会上,他穿了。果然很好看,可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甚至猜到,那笔钱,江忘兴许从头到尾就没归还。
但说实在,我有什么资格替他做选择呢?
他早已不是那个孤独得坐在秋千上发呆的男孩,他已然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他有比我更强悍的判断力,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他的人生,我没置喙的余地。
家属院。
“江忘最近是不是很忙?”
我妈一边扶我爸做康复训练,一面问我他的行踪。
“他们科室最近好像在申请什么计划,会开个不停,上下班没个准儿。”
“那就告诉他,你爸问题不大了,不用挂念。昨儿人院一医生给提来成堆的营养品,说是帮江忘转交的,就在柜子里。那家伙,你爸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一听,我心头跟倒了五味瓶儿似地,滋味纷陈。
从医院回公寓的路上,经过菜市场,我琢磨又琢磨,还是挑了几样江忘喜欢的菜品,打算回去主动示好。
因为我妈曾经讲过一句话:争输赢的不是感情,是战争。
我确定,我对江忘的是感情,所以我拒绝战争。
可能是我两冷战的时间有些久,江忘也不太习惯。当晚我一找他说话,他都若有似无地回应了一些,包括我要他到厨房帮忙,给我择菜打下手。
从小跟我爸耳濡目染,我做饭喜欢听广播,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怪就怪我耳朵尖,一不留神,都能听见常氏药业的名字从扩音器传出。
说常氏的新抗癌药销量一路飙升,势头好得不像样,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以至好多病人和家属打热线电话,抱怨买药难、筹药钱更难,呼吁相关部门进行价格管控。
突然,小小的厨房即便有广播介入,也恍惚变得诡异无声了。
“今天有病人找麻烦,说是因为我的宣传才出现了一药万金的局面。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流水哗哗,广播也哗哗,可我听清楚了江忘的每个字眼。
我不敢随便说话,怕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拼图”碎片,又轻易被一阵风吹散。
江忘干脆把水龙头关了,连同广播一起,明显要我说个所以然。
眼见逃不过,我斟字酌句。
“你问心无愧就好了。”
说完觉得太官方,不该是我们之间应有的交流,我又想找补,江忘却突然一笑,伸手阻止。
“算了。”他讲,“最近我老是思考,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有些感觉,就算把全世界的字眼用光,也不一定能相互理解和体谅。我信你,月亮,我信你和陈云开之间没什么见不得光。可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没关系了吗?看见他总在深渊沼泽捞你一把,而我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多难受。”
江忘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