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也,灵王亲弟,先醴王第七子符离岸,素有坚韧之志,执公器而秉强法,急调城防营百余人解兵困、安庙堂,徙罪妇辽东远地,了却牝鸡司晨之患。
而公子岸经此一番,锋芒毕显,兼之身披民心所向,不数月则有圣令颁来,敕封公子北周靖宁君,领法治化周长策,遥襄虞都。
这些都是后话了。
史书有载,太庙之乱以公子“威德遐被、四方宾服”而告收场,自此周朝改弦更张,又是一番全新天地。皮里春秋间只字未提罪臣“莫如归”,此乃中朝溧阳侯的授意。
史官落笔时不解:莫如归私心为祸,早已是罪不容诛,侯爷何故对他宽宥至此?
彼时,溧阳侯接过周地飞来的信鸽,山水迢遥,白羽上都沾了几许风尘。侯爷悉心地抬指抚去,对信对鸽一如对人般珍爱。
他见问掀了下眼皮,只淡道:“青史留名,他还不配。”无论这名是香是臭。
说回当日,莫如归趁乱逃出太庙,手里攥着捡来的刀。气场是这个世上最不可假借的东西,他一败涂地,纵有利刃在手,也依旧像只癞皮狗。
“莫如归啊——”
玄五背抵墙根,吃力地坐直了身。他挺坦荡地扬着脸,纵为人鱼肉,也不见面对刀俎时该有的胆怯。
“瞧这一身狼藉,输得挺惨呵。”他上下打量,语调忽变,“慕华公主保不住你,怕是连自己也栽了吧?”
莫如归突然在某一刻恨死了这个戏谑的眼神,他恃刀在玄五肩上扎出了血窟窿:“我藏在公主府的事,你怎会知道?”
玄五吃痛闷哼了一声,脸颊两侧咬出根根青筋:“长命锁,你充好人送给阿牧的那把,还记得吗?”
莫如归想起来了。
那锁用纯银打制,从材质到做工都是上乘,甚至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他初初救下那对兄弟时,便动了利用的心思,白屋寒门的孩子没见过金银,莫如归拿那样的东西赏他,还以为收服人心不在话下。
没成想,也是匹喂不熟的白眼狼。
“锁上图样用的是线雕技法,在北周只有王室才用得起。”玄五痛咳不止,许久才缓声说:“我实在想不出,这偌大东都,还有谁肯收留你这条丧家犬。憋狠了捺不住好奇,这才想起到城南银铺一问究竟......果然。”
莫如归攥着刀把的手指都在抖,事迹败露、公主伏法,他没了倚仗,再想翻身无异于痴人说梦。莫如归怎么也想不到,千算万算,自己竟然毁在了一把锁上。
“你,起来,跟我走。”他揪着玄五衣领,把人从地上拖起来:“符离岸若不想看你死,今日必得活着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