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声喊:“你若早几年认得我,知我本来面目,还会有今日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吗?”
“不必。”陆酩剑尖点地,划出一道长痕,直逼向阶上那人:“秉性下乘,与面目无关。本侯不必知道你从前是何种模样,只需知道今日的你,势必要死在这柄惊鲵之下。”
莫如归忽地笑起来,笑得双肩颤抖,面上疤痕也泛起可憎红光:“死,死便死,这么活着日日都是憋屈。符离岸当年不过是朱门玉阶下的一任乞儿,鸠占鹊巢他凭什么!侯爷爱惜他至此,今日便与他同赴黄——”
箭镞破空划出锐利声,莫如归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那个血洞,欲回身却不能。刀掉落地上,他滑跪下去,强撑着转过头,望向仍旧保持拉弓姿势的公子岸。
“.......这弓......”他口齿含糊,“.......从前,是谁,教你拉响的......”
陆酩三两步跨上石阶,几乎是捉着手腕把人团进怀中,迭声问:“疼不疼,疼不疼?”
东宫七年前给公子喂的毒至今无解,符离岸上次拉完弓,回来连病数日,差点没死了,陆酩怎么能不心惊肉跳。
符离岸在他怀里,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玄五曾为我洗髓。”
陆酩怔愣了下,似是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符离岸挺直了身,袖口不期然抖落一物,是公子佩戴了七载有余的月白色绣囊。他倒出里面的锁命书——在陆酩与莫如归之间——撕了个粉碎。
一片寂然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喊:“周室无主,臣请公子返国主持朝政!”
“臣附议!”
“臣亦然!”
树影欹斜,投射在太湖石的砖地上,一方院里隔出迥乎不同的几方天地。符离岸在如一夕飞雪的白屑中蓦然回首,周围那些山呼海啸的拥戴声都与己无关,他现在就想认真告诉侯爷一件事。
“阿离早已是脱胎换骨一新人了。”
陡地,门外一骑飞马来报:“平关桥附近藏兵洞,发现大量堆积的黑火药!”
正史记载,顺安七年,南吕之秋。东都平关桥附近,刨掘出百十斤黑火药,数量之大,震动朝野。城防营欲徙之他地,然力有不逮,幸得平关桥百姓感念公子岸义行,一人振臂则四方影从,遂教百年王都免于一场祝融之祸。
史书中照例没有关于莫如归的只言片语,反而靡费重墨,对公子岸盛名大加渲染。这当然也是溧阳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