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的脸上从左往右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一只眼睛瞎了,带着白色眼罩。
所有人看到他时都会露出害怕的表情,于是也就没有人发现,男人的眉眼其实出奇得漂亮。
男人轻轻拍着小何奚的背:“爸爸教你折花好不好?”
小何奚抽抽噎噎地回答“好”。
然后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牵住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两人一起慢慢走回家。
走到半路,男人突然干呕了一下,抬手捂住嘴,指缝里渗出几抹鲜红。
小何奚抬头怔怔地看着:“爸爸,你的手怎么红红的?”
男人过了很久才放下手,抿着嘴虚弱地笑了一下:“爸爸在给你变魔术。”
“这个魔术不好玩。”
“好,下次爸爸换个新的。”
四周又开始朦胧起来。
何奚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宝宝,我们来玩个没有人和不知道的游戏好吗?”
“好啊好啊,怎么玩?”奶声奶气的,这是他自己。
“只要问你关于爸爸的事,都要说没有人或者不知道。”
“万一说错了呢?”
“说错了,爸爸就会被大灰狼抓走,消失不见。”
“呜——爸爸不要被抓走,我不说错!”
“那我们开始啰。你的爸爸是谁?”
“我,我不知道……”
“宝宝真棒。你见过长得像爸爸这样的人吗?”
“没见过。”
“嗯……谁教你折的花?”
“没有人教。”
……
浓雾包围过来,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散于雾气之中。
何奚在慢慢长大以后,才逐渐明白。
爸爸并不是在变魔术,而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爸爸也不是真的在和自己玩游戏,而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何奚漂浮在半空,在意识散开之前怔怔地想——
爸爸,你一个人去了哪里?
这么多年,有没有人好好照顾你?
爸爸,我一直没说错。
请你不要消失不见……
何奚躺在治疗台上,所有的伤处都做了处理,但人还处于昏睡中。
裴霄威抱着他下车时,江夏先是被何奚头破血流的模样吓了一跳,再凑近一看,气得都快跳脚了:“这是睡着了吗?这是昏迷了!”
裴霄威想进治疗室,被江夏一把挡在了外面:“你进来了,我会手抖。”
病患家属扒着门,表示了强烈的愤怒。眼神如果能杀人,江夏估计都被捅穿了。
江夏毫不退让地跟裴霄威对呛。
最后还是苏以安过来搭台阶,:“老板,赶紧让江医生进去吧,万一耽误了治疗……”
“治不好就把他废了,把这里拆了!”
“……”简直不可理喻,真不知道何先生是怎么忍耐的。江夏把治疗室的门重重关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反锁了两道。
不久后,所有检查完毕,何奚身上的所有外伤也都处理妥当。
助理们手脚麻利地收拾仪器、用具,江夏站在治疗台边,看着何奚出神——
何先生长得很漂亮。
何先生有身为男子却能生育的特殊体质。
何先生跟Kyle先生的低分辨率配型完全相合。
何先生从没在南边呆过,却折出了跟徽标一模一样的桔梗花。
所以……
江夏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要证实的话,还得把何先生带回去。
可是,在William的眼皮子底下抢人,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江夏郁闷地皱起眉头。
不可能也得试一试,他得想办法在何先生这边使使劲。
这时,何奚的眼睫毛扑簌,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地流下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江夏立刻止住了助理们的动作:“你们从侧门出去,我有话要跟何先生说。”
助理们刚鱼贯而出,就见何奚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嘴里唤了一声。
他没有发出声音,看嘴型是“爸爸”。
江夏在心里叹息一声,琢磨应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