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深厚,他将人紧紧搂着,还不忘侧目碎嘴:“我们裴家两个妹妹都不曾让我背过,你倒好,半点不客气。女儿家都没你身娇体弱,你就是个纸糊的兔儿爷。”
“我上辈子指定做过什么大孽,让你这辈子变着法子就逮我一个折腾,你们内卫果真就有的是办法折磨人。”
方岑熙了然,伏在裴恭被寒风掠红的耳廓边厮磨道:“俭让若是实在吃力,那便把我搁下,先往城里去。”
“我总能下得去的,不急。”
他说着便要落脚,却又被裴恭抬手猛然架住。
“你怎么不放手?”
“不放。”
“那我自己跳下去?”
“你敢?”
裴恭压着眉头,唇角漾出几丝水汽:“方岑熙,你再给我乱动试试?”
方岑熙就像块娇贵又上等的泥金宣纸。
风能吹走,雨能打湿,随便戳一指头都能多个窟窿在身上,但凡稍有看管不慎,他还能自己将自己撕成两截。
裴恭就没见过这么娇滴,一辈子都注定是要被伺候的男儿郎。
可他偏偏对这多看一眼都嫌的兔儿爷,漾出此生最热忱的喜爱,荡涤了最剧烈的心动。
遥想起初见时给方岑熙的那一刀鞘,裴恭如今是当真懊悔又心疼。
裴恭想到此处,忍不住喃喃出声:“你就是个拿我心疼当驴肝肺的兔崽子。”
“你这辈子所有的坏心眼,是不是全都拿来在我身上用过?”
方岑熙轻哂:“嗯,差不多。”
裴恭望着漫山白雪,忿忿看着方岑熙的衣角,还是将背上的人稳了稳。
方岑熙的轻笑还萦绕在耳边,裴恭便又问:“你们那令主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上次那个同你在一起的奚淮,他会鞑靼的刀法,是不是……”
“我不知道。”方岑熙如实答道。
裴恭默了默:“算了,我不该问。”
问这些令方岑熙不好开口的,本也是自讨没趣。
可方岑熙却浅声道:“俭让,我确实没有见过。”
“你知道十三司的规矩,除过令主,谁也不知道十二个协领的真正身份。”
“虽然我入内卫三年积便功升至协领之位,可这些不会因此便破例。”
裴恭默了默,忍不住又转而咧咧道:“你们内卫到底怎么选的人?为什么能收你这么个小纤板子?选协领也不看看人,你这临协领怕是抓阄抓到的吧?”
方岑熙适时纠正:“我不姓临,临远是我的表字。”
裴恭一怔,顿时嗤笑:“好你个方岑熙,先前在五村,你还说自己没有表字。”
“你就瞒我吧,还骗我,来日把我气恼了,我就把你扔到城门外面的护城河沟里,你看还有谁管你。”
方岑熙轻笑:“这是我爹选给我的表字。”
风掠过雪地卷起大片雪沫,几乎要迷住人的眼。
迷迷蒙蒙之中,裴恭听到耳边蕴着方岑熙淡淡的声音。
“我不喜欢。”
裴恭还是第一次听这位兔儿爷说起自己的父亲。
他忍不住竖起耳仔细听,生怕落掉哪怕半个字亦或是半丝语气。
方岑熙娓娓道来:“我知道内卫的恶名在外,朝中大员无人不忌恨十三司,我也知道进了内卫稍有不慎便会死无全尸。”
“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我没得选。”
裴恭心里五味杂陈,只能下意识又架稳背后的人。
他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缓了几分,只为耐下性子轻声问:“岑熙,你无论怎么都要坚持留在十三司的原因……”
裴恭觉得自己好似忘了。
方廉于别人而言,是私通倭寇的巨恶,是害得建州府城被残忍屠杀的罪魁祸首,是为一己私利背叛家国的卖国贼子,是从来不值得一活的人。
可对方岑熙来说,方廉还是个父亲。
即便方廉枉为人父,方岑熙却也有充足的理由去寻他。
方岑熙因为这个父亲,受尽了世人白眼,遭过无数苛待,甚至连入仕都注定一生碌碌。
这天下,没谁比方岑熙更有立场,去质问方廉究竟为什么要做下那些惨绝人寰的事。
裴恭心里莫名多出许多心疼。
他不禁沉沉叹下一口气:“我记得他们都说,建州倭乱后,建州知府不知所踪。”
“你去私带内卫案库的建州军案,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是不是想找你爹?”
作者有话要说:
换衣服的时候把耳钉刮下来了,痛痛痛QvQ带耳钉的姐妹一定要小心鸭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