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白晨曾经羡慕过他们无话不谈的模样。
可是现在,也是他们,在冷冰冰地说出这种看不起梁映的话,把梁映称为“那种人”,还自诩是为了她好。
白晨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梁映的离开。虽然几分钟前她还在想念,但至少、幸好梁映现在不在,才能免去听到这些诛心的话。
原来女孩所有的梦想在他们眼里都是个笑话,原来在她眼中那么坚强那么自由的梁映,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戴着镣铐的小丑,翻不出他们划定的牢笼。
白晨觉得可笑,她目送他们离开,手上的两本教辅被她不自觉地紧攥出了手指的痕迹。
不过至少他们提醒了白晨。梁映离开这么多天,除了周一钱自威的一句“请假”,白晨什么也不知道。
段晓晓看她脸色不好,犹豫着问她:“你没事吧?”
白晨挥挥手,一言不发地拿着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和他们聊完,第一节课白晨发了一整节课的呆,脑海里一直在重复他们的话。梁映到底是不是因为去北京请假的、这次的行程又到底靠不靠谱?她不想和钱自威接触,但又没有办法,最终只好忍着不适去办公室找钱自威,问问他知不知道梁映的具体情况。
说到钱自威,不知道是不是白晨的错觉,她觉得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他对她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往由于她学习成绩好,钱自威上课总爱点她回答问题,平时有事没事也会来班上找她办事,包括之前让她和梁映同桌,钱自威也先来询问了白晨的意见。
但最近上述事件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就在上一周,钱自威还指桑骂槐地把白晨说了一通,就是因为前一天卫生没做干净,但那片区域根本不是白晨负责的。
从上次叶晗静的反应来看,白晨不相信她什么都没有对钱自威说。但目前为止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她姑且愿意相信是自己太过敏感。
不过到了办公室,她就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太过善良的想法。
钱自威坐在办公桌上批改作业,红笔划过纸张留下沙沙的声响,他目不斜视地在笔记本底部写下评语。这让白晨想起叶晗静作业本上的话,她不禁又感到一阵恶寒。
听了白晨的来意,钱自威抬头看了她一眼,懒懒地说:“你不是和她关系很好吗,连她去做什么了都不知道?”
白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提到她和梁映关系好的时候都用这样带着如此轻蔑鄙夷的语气,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一样。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尽量平稳自己的语调,“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她大概多久能回来。”
“所以你知道她是干嘛去了?”听了她的话,钱自威“啪”地一声把红笔拍在桌面上,突如其来的声响把白晨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钱自威语调平和,好像刚刚的举动只是个意外。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这群女孩子,一天天的就是不把学习放在心上。我看梁映的家长也是胡闹,把一个孩子送去那种地方,也不怕——”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话音一转,把目光重新投在了白晨身上,“你也是,高一的时候那么乖的女孩子,和梁映同桌之后就学坏了。老师最近忙,想把你们座位调开,但一直耽搁了。现在她走了也好,你还是能继续好好学习。”
白晨咬了咬牙,没想到仅仅一个上午就能收到如此之多的恶意,“我只是来问问梁映请了多久的假、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啊,”钱自威吊儿郎当地往座椅上一靠,全然没有开学时在大家面前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形象,他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说,“她爸爸只帮她请了一周的假,但我估计是不会回来的。梁映这种女孩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她——”
这一次,钱自威的话没能说完,白晨凉凉地开口打断他,语气是钱自威从来没有从这个乖乖女口中听到的嘲讽。
“‘你们这群女孩子’?老师,请问您指的是哪些呢?”从到学校到现在,白晨终于忍无可忍。她抱着手冷笑,和钱自威对峙着,从这个角度,是她对钱自威从上而下的俯视。
“你什么意思?”钱自威蓦地直起了身子,他虚张声势地把手插进口袋里,试图用提高的音量和作为老师的威严把白晨吓退,可惜在梁映的问题面前,白晨不吃这一套。
如果他今天骂的是白晨,那么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白晨不仅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很快就会忘了这件事。毕竟她的成长过程中什么样的话没听过,要是每一句都较真,她可能活不到这么大。
但梁映的事情不一样。在跨年夜之后,白晨比先前更无法忍受别人对她莫须有的指控。刚刚没有对梁映的朋友发火,只不过是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掌握了主动权的白晨在钱自威灼灼的视线下把一撮跑出来的刘海捋到耳后,她歪着头看钱自威,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就是突然想起来跨年夜我还和梁映去放了烟花,在xx百货买的,那边东西还挺齐全。”白晨耸耸肩,“老师,你也喜欢逛百货吗?”
说罢,白晨在钱自威愕然的目光中缓缓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她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用一瞬即逝的轻蔑眼神看了一眼呆愣的钱自威。
“忘了反驳你了,梁映这个人很好,”白晨轻笑,“当然啦,你也没必要知道。”
她很好,白晨在心里说,只不过你们都没有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