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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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白晨后知后觉地有些懊恼。倒不是因为自己公然顶撞钱自威，而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一气之下说出那天在百货店看到的事。
虽然叶晗静完全不接受她的好意、依旧和钱自威牵扯在一起，但白晨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是不对的，何况还是高二如此重要的阶段。她怕叶晗静年纪太小太容易被蛊惑，原本打算给校长写匿名信举报，借助外力让他们分开。但又怕这件事被钱自威知道，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方式，因此才拖到现在。
现在好了，她直接把自己的底牌抖了出去。到时候如果校方知道了钱自威和叶晗静的事，他们俩第一时间就会怀疑上自己。白晨承认自己自私，她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她怕被报复，也怕自己从此在学校呆不下去。
明明应该有其他更好的方式的，怎么一提到梁映就跟上头了似的不管不顾。白晨直挺挺地仰躺在床上，懊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白杨还没睡。白强照例下班后就出门喝酒，白慧芬也想去找姐妹打牌。白杨缠着白慧芬不让她走，于是白慧芬理所当然地把目光转移到了白晨身上。
“反正你也没这么早睡，帮妈妈哄一会弟弟。”白慧芬在玄关边穿鞋边指挥。
听到她的话，白杨看了白晨一眼，随后又苦着脸去抱白慧芬的膝盖，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
“我准备睡了，”白晨从床上坐起来，她心情很差地深吸了一口气，“明天还要上课。”
白慧芬俯下身摸摸白杨的脸，说了句“听话”，又抬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白晨，“少睡一会又没什么，反正你成绩好，也不用听课。”
白晨面无表情地侧过头看她。
“那你少去一次有什么，反正白杨二年级了还要人哄着睡觉。”白晨的语调毫无起伏。
这是这么多年，白晨第一次在知道后果的情况下对白慧芬顶嘴。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小黑屋关过、房门口关过、端着饭碗被赶出去过，也被锁在阳台不让吃饭过，白晨是这样渐渐长大，也是这样渐渐变乖。
在办公室愤怒的后遗症留到了现在，白晨刚刚还在懊悔自己的冲动，没想到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白晨的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埋怨不公的时刻了，成长教会她接受、忍耐和不在意，但梁映教她解开自己的桎梏。
或者说，梁映就是白晨的钥匙本身。
白慧芬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白晨其实心里也犯怵。她梗着脖子，想着最坏也不过是明天去上学时脸上多几个指印，白慧芬却迟迟没有动作。
白晨抬眼看她，意料之中看到了白慧芬一脸受伤的表情。
又来了，她想。
打人和自怨自艾就仿佛是白慧芬刻在骨子里的AB面，面对外界所有不称心的事时会随机选择一面应对。很明显，今天白晨触发的是怨天尤人的剧本。
只见白慧芬皱起了眉头，连眼眶都好像在一瞬间红了。她一把拉起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白杨，后者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当即就哭出了声，被白慧芬狠狠瞪了一眼就闭上了嘴。
“你爸爸天天不回家，我就天天在家给你们俩当保姆，现在想出去放松一下都要被女儿管了。”白慧芬的声音越说越大，白杨的小手被她紧紧捏着，已经疼得憋红了脸，但他惯会察言观色，看见白慧芬的脸色就不敢说话了。
白慧芬继续念叨，都是一些白晨听过很多次的话。什么“供你读书就是为了和大人顶嘴吗”、什么“我的命真的好苦”，白晨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就算被关在门外也不会再怕黑，但她觉得白慧芬的人生好像永久停留在了某一年。
铁门被刚刚准备出门的白慧芬拉开了一个角，从白晨的方向看过去，楼道里的声控灯都被白慧芬吼亮了好几盏。
她抱着手看白慧芬，冷漠的神情像在看一出荒诞闹剧。
白慧芬声泪俱下地控诉命运对她的不公，白晨听见对门的邻居开门询问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这样吵下去，白杨睡不了觉，她也会被拖累。白晨认命一般上前拉过白杨另一只手，“你去吧，我看着他。”
——
白杨是个很“懂事”的小孩，体现在他知道该找谁撒娇，而对谁撒娇是没有用的。
白慧芬骂骂咧咧地走后，屋里只剩下白晨和白杨两个人。小孩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白晨让他洗漱他就洗漱，让他上床他就上床。
“闭眼，睡觉。”白晨坐在支起来的小书桌上，背对着打开英语书，“别让我发现你张着眼睛。”
白杨对她言听计从。
不是因为他听话，而是因为白晨真的会打他。
白杨刚出生的时候是白晨的叛逆达到巅峰期的时间，半大的小孩已经窥见了父母不爱她的原因，一厢情愿地把怒火转移到这个夺走自己所谓亲情的弟弟身上。正好白杨又是特别皮的那一种，小时候他闹起来白慧芬管不住他，白晨要是被吵到了就直接上手。
虽然代价是她自己也会被白慧芬揍一顿，但整体效果显著，白杨敢对白慧芬无理取闹，但在白晨面前总是夹着尾巴做人。
白晨翻了两页课后的单词表，一目十行地默背着，眼皮越来越沉。身后白杨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她的头也一点一点地，最后“啪叽”一声敲在了书上。
“嘶。”白晨捂着脑袋往回看，确认白杨没有被吵醒之后松了一口气。她收拾好了书，把桌子收起来靠到墙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了振。
白晨的心也震了震。
她站在原地掏出手机，强迫自己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也许只不过又是一条垃圾短信。
于是她平静地点开信箱——
【睡了吗？】
发件人显示的是梁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