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奴才服侍了圣人十几年了,奴才猜,是你先死。”
沈掷近乎变态地在草垛上笑出声来,他换了姿势侧躺着,一双透着奸诈的眼直直地盯着孟荆:“你猜圣人让你死的旨意几时下?”
孟荆本也是躺着的,但架不住沈掷实在太聒噪,说话实在太讨厌,她忍不住坐起来,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对着沈掷砸去。
石子穿过栏杆砸在沈掷的身上,他感觉到孟荆的不高兴,反倒笑得更厉害了。
“畏死贪生,人之本性,小王妃,你认了吧,你也怕死的。”
孟荆披了件单衣抱着膝盖倚在墙边。
两年前从大理寺出来那会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所谓死不死的,但如今,她同沈照简再度有了牵扯,又成了夫妻,那点子的温存便成了让她不想死的元凶。
她曾以为自己是个大无畏的人。
但一路走至今,有了软肋,似乎也真的有了畏惧。
“我是怕死,但沈掷,若是我死了,至少我还有哭我的人呢。你呢?”孟荆平静出声:
“你曾经也是先太子的养子啊,当初宫变,圣人是允你出宫的,是你自己不甘心,非要自宫留在皇宫里,让圣人愧疚,从而把权柄交给你。”
孟荆不无悲哀地凝他一眼:“我很同情你,真的。”她轻声说,这一声同情无疑像是一把利刃一般插在了沈掷的心上。
他不明白,一个同样是阶下囚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他说同情。
他也不明白,他前十几年干涉朝政,做最厉害的掌印,连皇帝都被他哄得团团转,他虽忍辱负重,可过得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样子,有什么好被同情的?
“你同情我什么?”沈掷磨着牙,冷笑一声,兴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他面色有多么的狰狞。
“你知道的。”孟荆说。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孟荆眼底的悲悯更重,她晃了晃手腕,牵动了手上的镣铐,冰冷的黑色金属碰在一起发出声响,但她的神智却无比清明。
“我同情你明明可以选择走一条光明坦荡的路,明明可以做一个活在日光下的人,却偏要去夺权去做阴沟的老鼠。”
“我同情你明明身家清白,也曾出身高门,却自甘下贱,为奴为婢。”
孟荆这一张嘴甚少怼人,但一怼起人来便是杀人不见血。
“皇宫里有很多的中贵人和小黄门,他们大多是生活艰难不得已才进宫做了奴婢。可你不是。“
“沈掷,你选择了权柄,把它当做了伤害无权无势之人的利器。不是所有人处在你的位置上都会做像你一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你自己,你自己用权力做了牢笼,把自己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