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是被人从停车场带到这里来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难判断他是被挟持了。
船舱里时不时响起脚步声,对方应该也只有一个人。这个绑匪不走寻常路,把人绑到手之后即没有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也没有恫疑虚喝狮子大开口索要赎金,而是开着游艇往大海中央一停,旁若无人地放起了音乐,煮了壶咖啡,甚至还颇有情调地点了一盏香薰蜡烛。
浓烈的烟草味中穿插着药瓶晃动的声音,陈濯猜测此刻他应该面对着黑洞洞的大海,点起了一支烟。
陈濯对烟草的味道并不反感,但那毫无规律的碰撞声,催得他心烦意乱。
或许是察觉到陈濯醒了,恼人的噪音随之停了下来,那个人放下药瓶,将剩下的大半根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衣料摩擦的细碎响动来到床边,床垫随之下陷了几分,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了陈濯的脸。
他的手没有温度,指腹柔软潮湿,像一根冰凉的蛇信,沿着太阳穴一路逶迤来到下颌,细细舔舐着陈濯的皮肤。
当这只手来到陈濯的唇边徘徊时,陈濯骤然发难,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指尖。那个人吃痛大怒,将手从陈濯齿间抽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但他没有伤害陈濯的意思,单纯地是想吓唬他。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很快松开了手,轻佻地在陈濯的脸颊上拍了拍,转身飘然远去。
那人走后,陈濯转头面对着脚步声离去的方向,始终不发一语。
大概几分钟之后,神秘人去而复返,伴随着呼吸声的临近,一只酒杯递到了陈濯的唇边。
葡萄酒的酸涩果香冲进鼻腔,陈濯的眉头皱起,偏头避开。
那个人也不强灌,好脾气地直起身子,自己喝了一口,随后半跪在床沿,扣住陈濯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一根湿滑的舌头带着覆盆子的香气,蛮横地闯了进来,探入陈濯的喉底,惹得陈濯心头火起,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谁知他不闪不躲,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抵着陈濯,继续大肆开疆拓土。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用力按住陈濯的后脑勺,就着满口的血腥味,将舌头刺入陈濯的口腔,把嘴里红酒渡了进去。
浓烈的酒液呛进喉咙,陈濯被酒精刺激得直咳嗽,那个人没有顾及他的感受,唇舌短暂地离开后,第二个口酒很快又渡了进来。
小半杯红酒半喝半洒,没过多久就没了大半,陈濯的领口、前襟、白色的枕头、床单甚至是地上都泼满了酒渍,像是一个惨烈的凶案现场。
玻璃杯已经见了底,那个人咬着陈濯的唇,依旧没有退开的意思,陈濯耐心告罄,终于不想再纵着他,哑着嗓子斥道:“陆少珩,闹够了没有。”
陆少珩的动作一停,睁开眼睛,保持着嘴唇相贴的姿势,说:“你早就知道是我。”
“在停车场里我就听见你的脚步声。”陈濯平静地说:“所以提前屏住了呼吸。”
从头到尾,陈濯都没有被迷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陆少珩半拖半抱地带上了车,一路上来到海边,也是清醒着被他捆成这副模样。
“有意思。”陆少珩笑了笑,起身退开。
“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陈濯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依旧沉稳,如果不是浑身上下一片狼藉,和不久前在颁奖礼上发言时没什么两样。
“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陈濯强调了一遍这个事实,“不该再有任何牵扯。”
陆少珩没有回答,而是翻身坐在床边,抱膝看着平静的海面。自从陈濯叫破他的身份之后,他就主动和他拉开了距离,不见方才的越界和嚣张。
“对呀,为什么呢。你不觉得,这里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么?”他望着海上的那轮圆月,低声重复了一句,随后又粲然一笑,对陈濯说:“你知道吗,这艘船这片海,原本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只是现在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游艇停在离岸很远的地方,四周没有往来船只,安静地让人心里发毛,陆少珩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大正常,但陈濯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恐惧,他像是之前无数次放任陆少珩胡作非为一样,纵容中带着点调侃。
“所以你要先杀了我再扔进海里吗?”
“你觉得我不会这么做是吗?”陆少珩从中听出了挑衅。
陈濯像是鼓励小男孩的恶作剧一般,说:“倒是可以试试。”
陈濯的话音落下,回应他的,是一种尖锐的触感。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先是抵住他的喉结,接着一路往下,挑开了他斑驳的衣领。
陈濯猜测,此时在他的身体上游走的,应该是小刀或者是匕首之类的凶器。
“看到网上的新闻了么,和张路羽有关。”陈濯并不担心他这一刀会不会捅穿自己的心脏,好整以暇地问。
“听说过。”陆少珩答了这三个字之后,就不再往下说了。他的分寸感极佳地,刀尖一点一点挑掉了陈濯衬衫上的扣子,却没有划破他的皮肤。
纽扣从布料上掉落,弹到了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人人都说我要和张路羽结婚了。”被人用刀抵着胸口,陈濯的呼吸却未曾改变,口中依旧在谈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觉得是真的么?”
冰冷的刀尖在陈濯的皮肤上一顿,很快就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唇舌。陆少珩倾身咬住陈濯的喉结,舌尖沿着方才刀尖划过的路径,向下游移。
“陆少珩,你敢承认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陈濯呼吸一窒,变得咄咄逼人:“你敢承认你接受不了我要结婚的消息,根本做不到潇洒祝福吗?”
“住嘴。”陆少珩抬头横了他一眼,继续将头埋了下去,含混不清地说:“陈导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是我服务地不够周到吗?”
陈濯屏住呼吸,步步追问:“你为什么不敢问?”
这一连串逼问并没能击碎陆少珩的防备,也没有让他泄露出一星半点的真心话,反倒激起了他的一身反骨。陆少珩一不做二不休,翻身上床,毫无准备地往陈濯的身上坐了下去。
他和陈濯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也许是太疼了,他像是寻找安慰一样,缩进陈濯的怀里,但力度没有缩减半分,依旧又凶又狠。
“你和张路羽…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陆少珩不堪忍受,将脸埋进陈濯的颈窝,轻声道:“就算是真又怎么样,今晚是我强迫你的,不是你的错。”
浓重血腥气在船舱中弥漫开,陈濯知道来自何处,这次博弈又是陈濯输了,他不忍心再逼他。
“陆少珩,松开我。”陈濯轻轻喊了一声陆少珩的名字,略微偏过头,嘴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像是要和他接吻。
陆少珩没有给自己留下妄想的空间,抬起头,和陈濯拉开了距离,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那缕气,“这里是海中央,就算我松开你,你也哪儿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