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当晚秉烛夜谈,直到后半夜才各自睡去。
此番容灼没敢在豫州逗留太久,也没来得及回京城。
商队休整了几日后,便再次踏上了去北江的路。
如今眼看已经近十月,北江已经开始进入冬季了。
容灼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一旦遇上大雪,他们很可能就进不了北江了。
因为先前已经走过一趟,这次他们走得更顺畅,一路上几乎都没遇到什么意外。
临近北江时容灼还在想,当初于景渡说这一路上流寇多,可他来回都走好几趟了,也一直没遇到过,看来运气还算不错。
没想到凡事不经念叨,就在他们距离北江还有约两日路程时,出了意外。
他们遇到了袭击,对方是一支约有三十余人的流寇,虽然不及于景渡的人那么精干,却也训练有素。
他们在一处狭窄的山路上骤然出现,将商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商队的人数虽然众多,但分布在狭长的队伍中,所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流寇,稍有些迟缓。不等队伍两头的人赶到,流寇已经伤了数人,并抢走了一些货物。
当然他们抢夺货物的方式比较粗犷,是直接将麻袋从车上弄下来,就势滚到了山下。
因为商队只是途径此处,哪怕丢了货物也不可能耗费太多的时间去山下寻找,所以只能认栽,而待商队一走,他们就能找到货物并带走据为己有。从他们的作案手法上来看,应该是惯犯,估摸着有不少商队都遭过殃,只是上回容灼的商队比较幸运,没有遇到。
若他们抢走的只是普通成药便也罢了,他们的药材众多,不差这一星半点。
好巧不巧,他们随机挑中的车子中,有一辆运着的是宫中太医们炼制的药。
那辆车上带的药是所有的成药中最珍贵的,几乎都是救命的良药,所以容灼一路上都盯得很紧。流寇来抢药时,容灼就坐在后头那辆马车的车头上。
依着邢冲教他的规矩,遇到麻烦应该做的是抱头钻到车底,待护卫们解决了麻烦再露头。
可容灼眼看着流寇已经用刀挑开了车上的绳子,下一刻车上那几袋最珍贵的药材就要被扔到山下。
他来不及多想,抬手便用手中的袖箭射中了离马车最近的那人。
他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流寇的注意,流寇一见他长得细皮嫩肉,猜到他身份应该不一般,竟打起了劫持他的主意,当即便有数人持刀朝他冲了过来。
一旁的护卫见状便欲过来施救,却被别的流寇绊住了。
一切便发生在顷刻之间,远处的护卫想救也来不及。
便见容灼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似的,只顾着捣鼓手里的袖箭,却压根不知道跑。然而当初于景渡为了让他带着不至于太累赘,所以做出来的袖箭力道并不强,被射中的流寇虽然吃痛,却没受到重创,反倒越发激起了狠戾之气。
容灼唰唰唰三箭,将朝他扑来的三个人都射中了,可惜无一命中要害。
三人顷刻间便来到了马车前,其中一人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便将人拽下了车,狠狠掼到了地上。
这人被袖箭激得发了狠,这一下力道用得极大,容灼被他这么一掼,五脏六腑都被摔得要裂开了一般,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近旁未来得及出手相救的护卫见状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将手里的长刀扔出,直接扎入了方才那流寇的体内。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那流寇将容灼拎起来的一刹那,容灼手里撒出了一把药粉。只是由于山路上有风,药粉偏了向,所以才没将这人迷倒,但这人身旁的另外两个流寇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药粉一呛,便捂着眼睛开始嚎叫起来。
而方才被护卫用刀击中的那个流寇,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了容灼面前。
容灼强忍着浑身的痛意捂住心口,抬手对着这人的脖颈又补了一箭。
随后他翻身滚到了车底,没敢再冒过头……
而被容灼这么一打岔,那车药材算是保住了,一袋都没丢。
流寇们见自己人受伤,也无心再继续抢东西,分心想来救自己的同伴。然而他们这么一迟疑的功夫,商队首尾的护卫们便都赶了过来。
流寇们纵然训练有素,但对上于景渡的人就没那么容易占便宜了。先前他们不过是占了先机才能稍稍撒野,如今情势陡然逆转,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再想逃却发觉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三十多个流寇,或死或伤,逃走的只有寥寥。
第116章
容灼被人从马车底叫出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死了的流寇被护卫们拉着堆到了一旁,活着的则被绑住手脚蒙住了眼睛。
“东家,你没事吧?”邢冲一脸紧张地问道。
方才看到容灼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时,邢冲魂儿都被吓掉了一半。
哪怕如今看到容灼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依旧忍不住后怕。他这一路的职责就是保护対方的安全,若容灼出了事,他也不用去见于景渡了,直接抹脖子得了。
“没事。”容灼面色苍白地朝他摆了摆手,然后默默走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边上俯下身,哇得一声吐了。
方才打斗时,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药材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害怕。如今待诸事结束后,他心中的恐惧才一点点蔓延上来。
虽然在戍北军中时,他也见过血淋淋的场面,可眼见与自己亲自射伤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最后倒在地上的那个流寇,容灼不知道対方到底是被护卫杀的,还是被自己补的那一支袖箭杀的。
如果是后者,他今日便算是杀人了。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翻涌。
“公子!”金豆子一边帮他拍着背,一边忍不住心疼。
因为他此番并未和容灼坐在同一辆车上,所以事情发生时,他不在容灼身边。
一想到他们家公子方才面临的险境,他便觉得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