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溜到认识秋星鹭的人工湖边,天色还早,山庄里的人大都集中在比试的地方,鱼也乖乖潜在水底不露头,岸边只有几只白鸟蹦蹦跳跳。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秋星鹭没头没脑的也问我:“冬哥,真就这么输了啊?”
弟弟,刚才下了场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年纪轻轻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技不如人,输了就输了呗。”我耸耸肩,“反正我又不会被赶出师门。”
秋星鹭一下就蔫了,如果人类有尾巴,这会儿估计也耷拉了下去。
这人手气太臭,今年毫不意外又是一轮游,长青宗主这两天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据说他下个月零花钱又得减半,最近天天嚷嚷着要离家出走千里寻亲,寻找他真正的爹妈。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有些不甘心似的,又问:“可你是印心剑的徒弟啊?”
我也沉默了。
我反问他:“你还是长青宗主的徒弟呢,对上纪浊行不也输了?”
纪浊行是那个沧浪剑的名字。
秋星鹭彻底没电了。
安静了一路的易水心突然出声提醒:“小十,那个是不是齐少侠?”
他抬头一看,眼睛顿时一亮,“蹭”地就蹿了出去,离着齐云舟还有段距离就猛地一蹦,树袋熊似的挂在了人身上,回头挥挥手当做告别。
两个人叠罗汉似的走远了,我看了半天,不禁有些意动,可估算了一下我和易水心的身高差,发现这确实是相当高难度的互动,只好搂了他一下。
我说快扶我一把,腿软了。
易水心哭笑不得,问:“放狠话的时候不是英勇得很,现在知道怕了?”
“打嘴炮和真刀真枪地下场是两个概念啊!从小到大别说拿着管制刀具跟人械斗,我连架都没打过一次呢,换你你不怕啊?”
他没说话。
行吧,你确实不怕。
我心安理得地赖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说我已经很努力地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怎么还是有人不长眼睛要找我麻烦。
易水心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最近叹气的频率好像更高了,“我以为那人提起吕秋水,你多少会有些印象。”
我听懵了。
84
易水心搀着我往街上走,一边慢悠悠地和我说起谢哲青欠下的风流债。
说他十几岁的时候下山旅游,路过天山看见悟道岩上纵横交错的刀光剑影一时技痒,忍不住在石头上也留了一剑。
被后来无数业界翘楚奉为至高至美的一剑。
那时他从娘胎里带出的寒毒还没有发作,和所有学成出山的人一样,他年轻俊秀,志大才高,挥出的剑像苍鹰鸿鹄,带着少年人的踌躇满志直冲云霄。
没过多久,还是天山派大弟子的吕秋水遇到了谢哲青的剑,比他在英雄会上见过的更成熟惊艳,也更难以超越。吕秋水为此追在谢哲青屁股后面吃了不少年灰,直到后者终于不胜其烦忍无可忍,身体力行教导他盲目追星是不会有前途的,他这才幡然悔悟,此后更是闭关悟剑多年,只为了一雪前耻那一天。
可惜等他功成出关,谢哲青已经死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你等等,这故事有点儿耳熟。
上一个寒窑苦守的是谁来着?
易水心笑着骂了我一句。
我回忆着自己的剑脱手之后,明月臣那副比自己输了还难以接受的样子,不由得感慨:“所以我说这帮人追星都追魔怔了嘛。”
印心剑有再响的名声、再多的光环,那都是谢哲青自己挣来的,跟剑本身没什么关系,跟我更没有关系。总不见得我继承了他的剑,就能从臭鱼烂虾变成天下第一吧?
那就只是一把剑而已啊。
易水心的表情很诧异,好像我突然从独孤求败变成了东方不败。我被看得十分受用,情不自禁地撩了一下稀疏的刘海。
我说:“怎么,被我迷住了?也是,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对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才说完,脚下一软,刚站稳就听易水心扬声:“好巧,周兄也出来吃饭?”
你什么意思?要分手吗?
那我们之前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算什么?成语吗?!
85
英雄会的赛程不算长,很快就到了结束的那天。
真正要捧的对象不知所踪,东道主大概也没了慷慨陈词做总结的兴致,于是大发慈悲放了大家自由。不过易水心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萧如观”销声匿迹的时间太长,这时正被各路大侠包围着嘘寒问暖,也算体会了一把我在侠风古道的感受。
柳叶刀有意留他在杭城多住几天,陈清风特意让人来问我要不要跟他去鹤鸣山,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来问话的是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被拒绝以后叹了口气,说果然不出师叔祖所料。我听得一头雾水,不出他所料还来我这儿废什么话?正疑惑的时候,又听这姑娘幽幽一句:“真是新人娶进房,媒人扔过墙啊…”
说完,伸长脖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补了一句:“萧如观没竟然没和你在一起?你俩不是据说形影不离的吗?”
你八卦这门课肯定觉得不错吧?
我没搭茬,出于礼貌提了一嘴送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