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仗着战事反倒因祸得福,任氏失去对外控兵的能力,然而京城各处仍然遍布势力。
大理寺卿向来附庸于任天宁,唯其马首是瞻。而京中禁军城防,更由任天宁一手控制。
宗陌,除了她的真实身份,她还是他最大的力助,最大的支持,甚至可说最大的靠山!
若因震怒,教宗陌落在大理寺那样的地方,事情无疑立刻失去控制,自己把她投进去,可未必能轻松带出来。
恼恨宗陌,怒也好,气也好,该当如何处理,却得妥善思量。
他不必细想便明白,他不能失去她,他甚至不忍带给她更多伤害,今日一时负气做下某些举动,将来只有悔恨以加十倍百倍。
元谌颓然坐倒,愤怒悲伤过后人清醒了些,随即一阵疑云涌上:
——她隐瞒了实情,隐瞒得这样好,三年之久。为什么一朝选择吐露实情?难道就因为他发现了那些线索,她认为,瞒不下去了?
她那样聪明的人,多半早就发现了自己对她有疑惑,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她可以抢在前面,甚至利用其他手段来打消自己疑心的。
她女扮男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场戏终有落幕之时,这个残局,也始终是要收拾的。而今全盘托出,是否也意味着,她不想再把这场戏做下去了? 打算来收拾残局了?
不想做戏?收拾残局?又该怎么做呢?事情的下一步,往哪个方向发展才是最合理的?
还有,她,和他,以后该以什么样的关系来相处?君臣,他是绝无可能做到了;然则……夫妻吗?
这两个字就象一道金黄色的闪电,倏然辟开了迷茫一片的心房。
元谌陡然激动起来,使劲咬着唇,瞪大眼睛,想象她还复女装、巧笑嫣然的模样。
随即这一道光又陷落在黑暗中。做夫妻——如果她愿意,这几年来的波折,岂非成了笑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当年要选择出走逃婚?
齐玄瑢的脸在意象里一掠而过,那句话如同毒液,瞬间在心底弥漫:“何云烨,她原是臣此生痴恋、未有二意的姑娘。”
他紧闭双目:“权安。”
“奴婢在!”
“她在哪里?”
“在……”权安缩着脖子,“在家谢罪。”
在家,谢罪。她那么有能耐,就没再跑一次吗?
元谌想着想着,感到滑稽无比,哈哈大笑起来,一面振衣而起。
“好,朕倒要亲自见她,亲自问问她!她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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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齐玄玥支开他人,偷见了她原来用的小丫环。”太后嘴角带一点鄙视笑意。
“哼,小家子气,这等把戏,妄想瞒过皇家耳目!”任天宁不以为然,“说了些什么?”
“没听见。”太后道,“她在屋子周围做了手脚,下面人对哀家言道,破除手脚不难,但怕惊动屋里人。”
“还有这一手,倒有趣,这位未来皇后是铁了心要把江湖气带进皇宫里来啊!”
任天宁有意及此,明知太后最忌讳这一点。果然太后的火气一点就着,“这般女子,非贤良之辈,凭她也妄图进我皇家?!”
她越想越气,嗔道:“哀家叫你打听谣言起始,可有结果?若找不到起始,叫哀家如何办理?总不能把那张纸递到她鼻尖底下,逼她承认吧?无凭无据,落人话柄。”
任天宁垂目拈须,道:“太后,其实那人已经找到,可——”
太后身子前倾,急忙追问:“是何等样人?”
“这人原是容明玠的小书僮,名叫长安,但已失踪了!不过,我却查着了,这案子还有更大的玄机。”
“怎么讲?”
“太后可还记得最初的谣言怎么说的?”
“不就是,齐玄玥谋刺从前太子妃?”
经提醒,太后忽然想起,“对对,你说要找何元冲的,他那边……”
“太子妃未死。”未等太后说完,任天宁已一言打断。
太后大惊,回心一想,却又皱眉:“被南蛮掳去的女子,哪里还能活着,难道哥哥还想叫她作证?”
曾被异邦掳去的太子妃,那是多大的皇家丑闻,即便没死,也绝对不能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