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步逼近,拿起白瓷瓶,细细的,去摩挲它的纹路,触手生凉,是否像是那刻怀玉的心呢?盯着,盯着它良久,忽的一掷,应声而碎。
“他走了,就再没有人,能值得我去折迎春。”
一语一落,他的声也渐弱,低入尘埃,拂乱星星点点的春光。
宋沉瑨扯扯唇,诡谲,孤冷。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就像个吃人的洪水猛兽。
他顺着月光,又把地上的碎片捡回来,狠狠攥紧,想揉进胸膛里,血丝就像蛇信子般的,缠绕着他的双指。
“怀玉,没了你,这人世早不值得我这般相守。”
感受着温热的血液,眨眨眼,却再没有滴落半滴泪。漫漫长夜,孤影一只。
“回宫吧。”
几月光景不过须臾,临春的花篱早随凛冬败了个彻底,一同携去的是他整个人的一半生气,而今总算领会得来。
刘忠偶尔巡视,会见到珠帘半卷下的小案,宋沉瑨握着一支笔发呆,任凭一旁的茶烟凉透。
他不禁叹口气,曾经的陛下,铺陈纸笔,须臾便可写满山河情意。
宋沉瑨抬起头,问他一句莫须有的话。
“你有没有辜负过一个人?”
刘忠一时接不上话,听他云淡风轻地说出口,眼中却布满痛苦神色。
“长姐说的对,我最后也活成了这四方城里的一个傀儡,输给尊荣,输给权柄。”
室内荧光幽暗,火舌跳动,惴惴不安,宋沉瑨无数次伸手想要抓住那虚妄一角,却终不得实现,“我如今这副模样,他瞧见了,必得觉得痛快吧。”
刘忠只得轻唤一声,“陛下……”
此刻宋沉瑨总算得知,一朝生死旧梦,往事成风,他只是比从前更坦然了而已,坦然遗忘前坐,于是在年复一年的时光里,再不能如先前一般鲜明浓烈,坦然认清心意,任凭峰回路转,曲折而淋漓,与他的羁绊,是他这辈子终究逃不脱的宿命。
突的一声欢鸣的烟花绽在长空,他没能听到回答。
刘忠见他唇间翁动,轻吐一句,却被外面喧嚣声淹没。
宋沉瑨抬起右手,捂住双眼,月凉入水,透过指缝进了他的眼里,逼得他流出眼泪,“我这一生都不舍得辜负自己,于是,辜负了他。”
寂寞空阁,无人共他,醉时倒比醒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