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更是没人愿意见他,往往他提前备好礼物让梁晚带回去,排场倒不小,不愿意让他夫人丢了面子,自己却是进不去府的,只在梁晚回家时亲自备车再把她接回来。
中秋重阳端午上元,皆是他一个人过,连除夕也如此,遣散下人后便自个儿坐在院子里喝酒。有几回醉得厉害连件厚衣服也没披就趴在石桌上睡过去,夜里风凉,他身子早让这几年的奔波劳累给拖垮了,第二日常烧得浑身滚烫路都走不稳,也不声张,抓几副药又熬过去。他病得最重时,一日能厥过去好几回,撑着坐起来都要晕出一头冷汗,喝下去的药没有半个时辰便全吐出来,只能生熬着,然而这些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他惯常能忍,因从小没被照顾过,大了也不晓得该如何对自己好,只当还有口气,没死就成。
对付一个人不难,可对付一个连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的怪物就有些难了,然而你活在这世上,终究还是个人,是人,就有软肋。
江承的软肋有两个,一个是梁晚,一个是江淮。
梁晚被他护在院子里宝贝得别人瞧上一眼都难,江淮虽是男子,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时时爱跑到街上各铺子里去搜罗古董字画,哪个容易下手,但凡有点心眼儿的都明白。
江父江母能来,委实是江承未料到之事。
他看着面上有些尴尬且悲恸的两个老人,喉头滚了滚还是没能叫出“爹娘”二字。他已经许多年没喊过父母,不大能习惯。
昨日才发了旧疾,他整个人畏寒般缩在厚实的鸦青色披风里,领口一圈儿狐狸绒将他苍白瘦削的脸衬得更为憔悴。只要长了眼睛的,就能看出他状况实在不好。
江父江母也看出来了,可他们太过忧心小儿子的病情,忧心到分不出来一句简单的问候宽慰。江承本事大,主意也多,总归不会有什么大事,淮儿才是真正耽搁不起。
前几年江承去西域时,曾得过一丸奇药,虽不如传闻中活死人肉白骨那般大的效用,但解江淮所中之毒必然足够。
他们前来,便是来求药。
“我与你母亲省得,”江老爷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到底亏欠了你,然而淮儿终究是你弟弟,他与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而今这般境况,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请你救他一命。”
江承嘴角噙着笑,用右手一下下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沉沉地看了两人半晌,才开口道:“淮儿的命我自然要救,”蓦地,待看到江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话锋一转道:“但也并非玉露丹一个法子,将整个京都翻过来,我也会替他寻到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