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对不住,你不喜欢,那我给你重新煮一锅嘛。”
“不吃!”
白鲢把碗一放,好声好气给阿骏摆事实讲道理。
“哎,你嘞个人砸回事哦?”
一听这绷不住飚出来的方言,阿骏就想乐,还得忍着,眼一瞪:“我咋了?你还有理了?还说上我了?”
白鲢语气软软的,语调拉的长长的,半点吵架的气势也没有。
“浩荡大地,朗朗乾坤,未必跟肚皮过不去迈?”
“我就过不去了,怎么地?”
“你要爪子嘛?”白鲢又好气又无奈:“穿滴啷子漂漂亮亮地,到我屋头没半点安逸过活就算咯,粗茶淡饭嗯是要吃饱的嘛,饿惨咯,你个人吃亏。”
其实他说的方言七拐八绕的调调儿,阿骏并不能完全听懂,但大概意思还是能顺下来,知道他是好心。
可是自己也是好心啊,只不过好心和好心的表达方式因人而异。
阿骏偏要抬杠。
“你威胁我?哎!有没有良心?我可是来帮你的哎,别以为我是东家派来的我就是监工,天然仇视我有意思吗?”
白鲢好无辜,怎么我就没良心了?怎么我就仇视你了?
他转头看墙,感到气气。
“说滴好好听,这三天专心专意陪我准备起,再不吃,等哈腿软脚软翻进山涧里头,简直可惜咯。”
“嘴皮子还挺利落。”
阿骏凶巴巴的抢了白鲢的碗,夹了大半碗年糕片进去,倒满了汤。
“别我没腿脚软,你这干活的主力的先饿坏了,吃了它,别浪费。”
白鲢捧着碗满脸不安,像小兔子似的,拿眼睛偷偷看人。
阿骏越发没好气。
“坐下!让你吃你就吃,大大方方的。这是在你家,别整的好像我上门儿欺负你似的。”
“好嘛,吃嘛。”白鲢捧起了碗,小声嘟哝:“凶个铲铲。”
这句懂了,骂人话,谁给你的狗胆跟小爷叫板?阿骏刚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硬装凶恶。
“臭来劲,长行市了你!”
白鲢立刻闷头喝汤,全装听不见。
夜晚风凉,阿骏忽然有点不舒坦,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心里慌慌的。刚想说问白鲢要点治水土不服的药,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叫。
有人来了。
好似是个熟人,但不像是关系很好的那种,白鲢绷着脸,跟阿骏比了个噤声。
他也不请人进来,反而是自己开门出去,说了有一盏茶的工夫
阿骏这边伸着脖子听也听不清,俩人说话一个比一个急,都像是踩着电门似的。说完了,白鲢进来,直接去里间拎了个包袱背上,抬腿就走。
啊?这什么情况?
“哎!你去哪儿啊?”
白鲢这时候已经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客人,赶紧回来,却又不解释。
“我有事,你先睡。”
“别别别,别介啊。”阿骏死活拉住他:“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好家伙,你让我一个人过夜,你不是要我的命吗?”
“我不管,你接了五爷的差事,从今天开始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他说着心里忽然一动,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你这是有私活儿啊,就这么急?你已经拿了五爷的订金,再这么干不合适吧?”
白鲢脸上不好看,挺为难的。
外面人等了半天,有些着急,却没进来,隔着门喊了一声。
“那是你朋友吗?有话能不能快些说?”
阿骏抢先一步把白鲢挡在身后。
“白先生没空儿,您哪位?”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自报家门,说的名号阿骏没听过,白鲢悄悄告诉他,这人是个掮客,东家急等救命药,不去不行。
“我快快回来,会准时出发。”
阿骏傻眼了,他深知地头蛇不好惹,没想到南边的水这么浑。放眼峨眉山,游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来个,非白鲢不可?就他住这破地儿,道旁山涧一眼看不到底,深夜里来简直作死。
他深度怀疑所谓“急等救命”是编的,八成是跟人倒货出了短儿填不上了,人家往死里逼他,他只能铤而走险逼白鲢。
欺负我们心软?
他转头低声说:“虽然我问这话不合适,这趟给你多少佣金?”
白鲢惶恐:“没有不合适的,你可以问的,不过还没有谈。救人一命,钱不重要。”
放屁!
“明摆着坑你,你怎么这么傻?”阿骏按按白鲢的肩膀:“等着。”
自己几步出门去对上那掮客。
“哥们儿,不巧了。成都王五爷听说过吗?白鲢哥接了我们的生意,这几天不出门。”
那人一看这架势,明白了,废话不多说,衣袖一抖伸过去,看着阿骏。
“要得。”
挺上道,阿骏笑呵呵抖了袖子。
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捏成了个双方都满意的数目,阿骏再回来,腰包里硬鼓鼓一块。他拿胳膊挡着,走成了顺拐。
到白鲢跟前,阿骏摸过他的手,把两块闪亮亮的银洋按在他手心。
“别忘了你的正事儿。”
白鲢皱眉看自己的手,满脸诧异。
“可以这样子?”
阿骏差点笑喷,此刻得了双份便宜心情大好,老成的拍拍他的胳膊,表示对晚辈的提携乃是前辈职责不用谢。
“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