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封渊不是某一个地方的地名，明代文献里“封”有坟堆意思，渊是指深渊，结合来看，是说某处坟堆旁的山涧。
符合这样条件的地方有很多，具体是哪一个，只有白鲢知道。
所以虽然迫于威逼，他跟阿骏虽然说了一些，也不算是漏题。
再出发，阿骏便跟定白鲢，一路上问了许多，越问越觉得白鲢这人知道的真不少，有学问。有人聊天好打发时间，路途虽然辛苦，还没什么危险，他也就渐渐放了心。
只是这一片竹海真是广阔，这已经走了不知道多远，愣是见不着边际。莫不是目的地就在竹林之中？竹林子里能有什么珍奇药材？阿骏不免有些泄气。
突然被拉了一把，阿骏收回心思，这才发现自己有的离白鲢有点远了，要不是白鲢拉他一把，他下一步就会踩进被落叶覆盖的山石裂隙中。
回身看看，整个队伍排成线，每个人都是踩着前人的脚印前进，不免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不是没有危险，只是白鲢趟过路，紧紧跟着他才是对的。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停下来休整队伍的时候，阿骏发现自己脚上布满水泡，脱了鞋，再脱袜子，一把扯掉一大块皮。
他想休息，可是白鲢要赶最后一程，大有把他留下之意。阿骏只能强装风轻云淡，放下娇嫩的脚丫，接着出发。
接着走了半宿，前方出现一处死水湖，竹海终于到了尽头。
白鲢向后打了个手势，探险队长从背篓里拿出早准备好的祭品，在湖边摆好，点上香，递给了白鲢。
白鲢捻着香，对着静卧在星幕下的湖水深深的弯下腰去，嘴里念着：各方神灵见证，凡人白鲢叨扰宝地，此行为寻龙胆，万望行方便之门，伏惟尚飨。
阿骏没跟过队伍，不知道他们还有这种拜神的讲究。不过听了药名心里暗笑，你来找龙胆，还敢大大方方跟神明说出来，你不怕这小湖里有龙王，一怒之下给你淹了？
祭祀完毕，探险队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就地砍竹子，一帮人改行成了伐木工。
阿骏不明所以，问白鲢才知道，原来真正的目的地在湖对面，步行没有路，只能从湖水中过去。
探险队扎了几只筏子，把重一些的物资埋在原地。阿骏没带多少东西，唯有一把从白鲢家里带出来的小刀。
对了，拿人家东西还没说一声。
上了筏子之后，他悄悄给白鲢比了比自己的腰。
“你放在床头的一把小刀我带着了，借用几天，完事了还你。”
白鲢点点头。
阿骏把小刀拿出来，借着火把转一转，花纹钢上跳动着蓝光，刀柄刻着两个古字，不认识，但的确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
“想不到你也有值钱东西，是不是以前做活儿攒的钱都用在这个上头了？”
白鲢盯紧前方，随口道：“生日礼物，不值什么。”
哎呦喂！您过生日还有人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呢？不简单啊小哥哥。阿骏刷新了对白鲢的认知，隐隐感觉到他有一个特殊的朋友圈子，估摸是个能来钱的圈子。
老隆在前边筏子上喊了一声，白鲢无声站起。阿骏抱着他的腿向黑夜中看去，前边有个隆起的高坡。
目的地到了。
阿骏心里激动，未等筏子停稳就先跳下去，水淹到小腿，脚下却不是软烂的淤泥，而是石板的触感。
“这什么？”
他要了火把照亮，发现附近居然是人工铺成的整齐的一大块地面，从湖里一直延伸出去。到了近处他才看清，好家伙，这哪是土堆啊，这简直就是山陵！
这地方是一座又一座的石碑，年代太过久远，底下坟墓的土堆已经平整为一体，只有高耸的石碑在向外人说明，此地有人安息。
阿骏腿软。
“白鲢哥，这地方半夜不好惊动吧？”
白鲢摆摆手。
“无妨。”
队伍中也有人胆小，逡巡不前。老隆赶上来，请白鲢说一说，不然，等天明也可。
白鲢好声好气道：“传说此地曾有恶龙从山中生，神明下降与其大战，经七天七夜将其降服。恶龙散为阴气，汇聚此地形成血湖，毒杀生灵。百姓纷纷搬离，为防后人不慎踏入，在此立碑警示。”
“哎，那咱们来取龙胆，取的就是那恶龙的？”
白鲢笑笑：“世上没有龙。”
老隆也有问题：“如果是纪念战役，一两座石碑也就说清楚了，此地粗粗看去，光是人高的石碑也有十来座，又是为何而立？”
“这个……”白鲢迟疑了一下，只道无妨，略过了这个问题。
众人趁夜登上土堆，到了顶端时天色已有些微明。阿骏回身去看湖水，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什么， 居然是血红色的。
天明时分，鸟雀齐动，在白鲢家的时候阿骏可是深有体会，周遭的山雀吵得人睡不成觉。可是到了这里，居然连小虫的声音也没有，只有风，呜呜咽咽似鬼哭。
他心中一突，更贴紧了白鲢。
土堆之上寸草不生，越过顶端再往下，前方是刀削一般的断崖，山谷深不可测，阿骏丢一块石头下去，居然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到。
他有些怕了。
老隆在旁边架秧子：“小娃娃，下边深不可测，你不如不要跟了。”
“我不。”
阿骏知道龙胆在下边，几乎就等同于一堆金条只等着他去捡，他才不可能放过。
这边两个掮客斗嘴皮子，那边白鲢和探险队已经准备好了绳索，等阿骏终于占了上风，扭头一看，白鲢已经顺着绳索下去了。
“我也要去。”
他抓着绳索就要往下顺，底下山风猛然一冲，就像是谁攥着被单用尽全力抽打在人身上，阿骏脚下蹬空，整个人抓着绳索猛地就荡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