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医院里的白鲢想不出阿骏对他的要求与寄望,而距离此地十二公里外的王玄锡独坐家中,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觉得这么个憨货能开窍。
在王大少卧房里侧有个密室,一案一蒲团而已,案上清香燃到半途,他盘坐着,两手掐诀,眼睛闭着,眼珠烦躁的滚来滚去,额角青筋迸现。
窗外雷雨交加,云朵碰撞出巨大的闪电,有那么一道魂魄穿云踏月,隔着千万重山水,落在北平郊外一个不知名小村庄的猪圈里。
“哼哼哼。”猪仔好奇的不睡了,纷纷起来围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用鼻子去拱他烫的笔直的西装裤。
元阆怒到飞起,一脚踹碎猪圈并不结实的栏杆,拔步就走。
猪仔欢快的脱笼而出,哼哼叫着在他身后跟。
密室里的王玄锡额角滴下一滴冷汗。
“砰!”门被强行撞开,王玄锡猛地回魂,喉咙里有股热流上撞,溢出嘴角。
“我同你讲,刚才有人同我说,他其实也是听说的,那个……”
苍云猛然看见他的脸,所有“你我他”化作一声尖叫。
“要死啦!”
王玄锡默默调息,艰难的把这口老血忍回去。
“何事?”
苍云跪在地上,递出衣袖。
“擦擦。”
王玄锡偏过头躲开,把压在香炉下的符咒举到蜡烛上烧掉。
“何事?”
苍云遭到嫌弃,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鼓着嘴拉长声调道:“有人看见阿骏去了白二哥的病房,送进去的加餐被吃光了。”
王玄锡微微侧目。
“时雨吃的?”
“那可不知道了。”
阿骏还未离开,派去盯梢的人把第一手消息送回来之后还要接着盯,估计晚些时候才能有答案。
不过,苍云这里还有另一则更完整的情报。
白新雁回来了。
王玄锡愣住。
北平到成都的火车、轮船班次是有数的,白新雁孤身上路,如果毫无耽搁,也还需要再等几天才能到。
所以说,她现在就已经回到家,肯定是有人接到了她。
“说详细。”
详细情况就是白新雁下了火车,就在站内被等候的白家人带走了,之后一路开车护送回来。
“那也不可能。”王玄锡摇摇头,起身就要走。
苍云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腿。
“哎呀,我错了错了,你别走,我说嘛。”
白新雁是独自回家的,直接回到白公馆她的房间里,家下人去打扫房间看到床上突然睡着个人,吓得失声尖叫,把她一下子就给惊着了。
王玄锡心道:她既然是直接到家,肯定是被人用千里镜相送。那个人只能是阿骏,这样一来,自己猜对了,胡元霜是故意纵了白新雁去找阿骏相助的。
她果然是要把阿骏再扯回白鲢身边。
“新雁状况如何?”
“就那样呗,弱不禁风娇小姐,一吓就病得起不来床。胡姐姐有说让人送她去医院,她死活不肯。请大夫来白公馆,她反而恳求大夫帮她逃家。胡姐姐生了气,把她身边的人统统打发走,也停了药,由着她病。”
王玄锡居高临下看她,意思是接着说。
看他暂时还没有要走的样子,苍云心里窃喜,眼珠子一转,片汤话就要脱口而出。
王玄锡无语望天。
“捡重点!”
“哦。”
重点就是,胡元霜请人来给王玄锡捎个信,让他去找白鲢,告诉他妹妹一心求死,他如果肯合作就让他们见一面,如果不肯,那就算了。
王玄锡大怒,自己是天生恶人吗?怎么所有恶心事都要从自己的手里过?
“你!去回话。”
苍云听出气氛不对,赶紧收了手,老老实实站起来。
“回什么啊?”
回什么?她不是有个会传话会做事的人吗?手里握着千里镜,一转手就把自己留在北平的眼线给断了,再转手把白新雁送回家。当真是好用啊,不知道要价贵不贵啊?若自己身边有这么样一个人,也不必回回都费力不讨好了。
只是,剑锋虽利,毕竟双刃。她难道不怕,阿骏三转手,带着白鲢远走他乡,再也不掺和所有是是非非?
她不怕,自己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他敢不敢。
王玄锡微不可见的翘起一边嘴角,眼波流转,看向苍云。
“你,去告诉她,这个忙我可以帮,请她放心。”
有长期住院经历的人都知道,白天好混,夜晚是最难过的。身有病痛,漫漫长夜,静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又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孤零零的漫无目的的走在阴暗的小巷子里,没有窗,没有门,没有等待自己的人。
白鲢在此度过的每一个夜晚都无比漫长,每晚他都祈祷,让太阳快快升起吧。
可是今天这个雷雨交加的暮夜,时间过得飞快,他心里祈祷雨再大一点,路再难行一点。
“你能不能多留几时?”
阿骏眼中有星星的形状。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白鲢连翻白眼。
“闭嘴吧。”
“啧啧啧。”阿骏憋着笑:“臭来劲的德行,行行行,你说。”
说些什么呢?
房间忽然安静,白鲢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酸,负责牵动笑容的肌肉好久没动,一时不太适应。
“我……还想去巫山。”
阿骏想了玛?丽?整?理?想,上回费了那么大劲,一无所获,其实别说白鲢,自己回去睡不着瞎翻腾的时候也怪不甘心的。
“行,你想去那咱就去呗。不过得等你伤好些,要不然下了水伤势恶化,我可没法子料理你。上回啊,要不是王大少……”
“不要提他!”
白鲢刚听头几句的时候心里好暖好美好巴适,说着说着这个憨批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忽然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