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看着她雪白的手腕,和微微扇动的睫毛,突然心头巨跳,柳暗花明一般在脑子里炸了个烟花。
“最好再划划我的。”苏唱眨了眨眼,轻轻说。
晁新对上她的眼神,猛然明白过来,急匆匆走到前台,问还在看电视的小妹拿了纸和笔。
“再给我一个印泥。”她说。
前台小妹收了钱,拍在桌上,晁新收起来,走出宾馆的门。
然后发微信把彭姠之叫出来,不用提前给剧本,她看到这一幕就夸张地嚷起来:“草!这小兔崽子在划我们的车!”
声音工作者的穿透力不言而喻,惹得整个酒楼都看过来,连里头没精打采的前台小妹都哆嗦了一下。
孙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看到“小兔崽子”吸溜着鼻涕站在车旁,手里的作案工具还没扔掉。
他有点慌,但也没有很慌,仍旧躺着身子站着:“嗨呀,划几个道道,好大回事嘛?”
“恐怕要很大一回事。”苏唱说。
递给他手机屏幕,上面是晁新车辆的最低售价以及她的车的最低售价。
“不好意思,忘了问,你识字吗?”她轻声说。
“噗。”彭姠之没忍住,笑出声。
站到晁新旁边的向挽也掩唇,抿嘴一笑。
“你啥意思啊?哪个不识字啊?”这么多人看着,孙二的脸飞快地就涨红了。
“嗯。”苏唱低头,翻了事先查好的熊孩子划豪车赔偿的新闻,又摆到他面前让他看了看标题的金额,然后示意他进去。
“现在,我们重新谈。”
第96章
“前引擎盖,侧门两个,晁老师的车,我的侧边门三道划痕,我估算了一下,维修费用大概要18万。”
重新开了一个包间,苏唱坐在孙二对面,用清贵的嗓音轻轻说。
孙龙站在墙根儿旁搓着手上的黑泥,妇人长大了嘴,本能地就伸手扯孙二的衣领,孙二被她扯烦了,反手甩开,此刻心里已经隐隐有惹上事的预感,但仍旧嘴硬:“几,几个道道嘛,要恁多钱,我,我是可以告你诈骗的哟。”
说完迅速地嗦了一口茶,和着滚烫的热气冲下去。
“这是刚刚给你看的新闻,这辆车的价格是150万,划痕维修费用12万,这是车辆的受损状况,你可以跟外面的车况对比一下。”苏唱不紧不慢地把消息截图给他看。
“卫视频道的新闻。”于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标题下面,提醒他看。
孙二睁眼,仔仔细细地够着头去看。
“啷个,啷个要恁多?”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天价的维修费用让他脑子成了浆糊,总之只是用蚊蝇一样的声音,问了这一句。
晁新在一旁讽刺性地一笑,从进门就没说话。
而向挽在旁边握着她的手,也没有多言。
幸亏有苏唱她们帮忙。因着晁望的前情,和牌牌的缘故,晁新不可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同孙家谈判,而自己又从未和这样的泼皮打过交道,若果真交由她们处理,怕并不能如此镇定自若。
而第三人的关系,带着无关痛痒的陌生,总是更能令孙二心生忌惮些。
“这是我给你看过的,晁老师的车和我的车的价格,不比刚刚那一辆低。”苏唱淡淡一笑,“你可以,简单地换算一下,想一想我有没有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的意思是,你想一下我们是不是故意吓唬你,有没有资格让你赔这么多钱。”彭姠之适时递一句话,怕他没文化听不懂。
“不可能哟,”孙二把身子往后一撤,“那就画了两道,又不是故意的。”
“这话你能跟修理厂说吗?我不是故意的,你把修理费给我免了吧?”彭姠之乐了。
“你们,你们,”孙二半天说不出来,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说,“你们要去大城市修,那肯定收费贵嘛,在我们这边没得恁贵。”
孙二支支吾吾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十八万……十八万,他的舌头都要直了。
“不是我们要去江城修,是只有4S店能够恢复我们的划痕,车漆看似薄,其实有好几层,甚至有的是不能修理的,只能换门,具体要到什么样的程度,还需要保险公司来定损,维修方出具维修报价,保险公司赔付之后,会问你们要赔偿。”
“所以并不是我们说多少就是多少,18万恐怕只是一个底价,你最好作好心理准备。”
“还有,走划痕险之后,我明年的保费会提高,车辆补过漆会大幅度贬值,车辆的折旧费用也值得一提。以及因为处理这类事故以及配合送修提车因此产生的误工费用,我和晁老师的,你应该不太知道我们每个小时的报价。”
苏唱不紧不慢地说,但也颇有技巧地说。
晁新敏锐地发现她用了声音工作室的表演技巧,层层加声压,逐字逐句收紧速度,用一个配音演员拿捏节奏和渲染情绪的功底,驾轻就熟地营造了一个逐渐紧张的氛围。
苏唱话音一落,妇人“哇”地一下就哭了,哭得伤伤心心,一边哭一边用力打孙龙。
孙龙呜啦啦地哭喊起来,手在脸上抹出一道黑一道黄的泥印。
孙二抹一把汗,转头大声斥道:“哭!哭你个锤子哭!老子日死你个先人!”
他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向挽听得蹙起眉头,又有点好奇,睁着澄澈的眼抛向晁新,好似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晁新伸出胳膊,揽过她的肩膀,然后抬手在她的左耳处稍稍一捂,又不动声色地放下来,揉了揉她的耳垂。
不想让这些话脏了她的耳朵,不想让这些话脏了她的向挽。
妇人不敢再嚎了,抱着孙龙抹泪,孙龙被一吼也只敢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