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喘着没平息的粗气,往桌子上一拍:“那又咋样嘛!老子没得钱!一分钱都没得!你也不过是把我瞪起。”
他梗着脖子,像引颈就戮的老鹅。
泼皮的惯用套路,赖着,要钱一分没有。
“猜到了。”苏唱叹气。
“所以我本来是想,直接报案就好。现在我一个电话,可以同时通知镇上的派出所和最近的保险公司,保险公司来确定事故和定损,根据赔付金额向你追偿,如果你无法赔偿,会面临起诉,也就是打官司,官司判决之后,即便你说你没有财产,我们也可以申请强制执行,到时候你名下的所有的财产,包括你的房子你的摩托车你鱼塘里的鱼你地的庄稼,可能都会面临转手拍卖。”
“我猜,还不够,那么你会被列为失信行为人,嗯,也就是上黑名单,你赚取的每一笔钱都要优先偿还债务,直到还清,你可以想一想你们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是一方面。”苏唱笑了笑。
“打电话给派出所报案,是因为我要取证,我会以故意损害财物罪把孙龙告上法庭,我刚刚咨询过我的法务,这类损坏属于‘数额巨大’,除去民事赔偿以外,会涉嫌刑事责任,也就是最高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苏唱说着,把法务发来的录音,转文字摆到孙二面前。
他已经完全蔫儿了,愣愣盯着屏幕,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
苏唱说得很通俗,甚至“添油加醋”了不止一点,但对于孙二这样没经过什么大事的人来说,这些足够令他晕头转向了。
“当然,孙龙是未成年人,假如构成犯罪,也会从轻处罚。”
“但是……大钱还要读书,要有好前途,你们望子成龙,对吗?”点到即止。
她的手指手机旁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仿佛在说,她随时都可以打这两个电话。
然后就可以让孙二家鸡犬不宁。
“不过。”
等孙二已经开始哆嗦了,她适时递上台阶。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也很清楚,我们只要牌牌,如果我们能带走牌牌而且你保证以后都跟她没有瓜葛,那其他的都好说。”
孙二一听说“牌牌”,想起来手上还有这张牌,瞬间抖了抖眉毛,想要硬气一点说话。
但苏唱摇了摇头。
“其实带走牌牌并且拿回监护权是迟早的事。”
“如果你坚持不放,回去之后你可能会面临第二个诉讼,晁老师会以实际抚养人的名义对你提出起诉,出具这些年的流水和晁北的抚养教育情况细则,可以轻而易举地告你抚养义务缺失,未尽到监护责任。”
“尤其是,你还有中断她学业的举动。”
“而你接下来面临的巨额赔付以及需要处理的民事和刑事诉讼,刚好可以佐证你之后并没有较好的监护条件,结合牌牌的证词,晁老师可以申请法院判决变更监护人。”
“你可以去问律师,我们能不能做到。”
苏唱架起二郎腿,收回手。
于舟望着她的侧脸,惊讶极了,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咨询好了这些的?好像她们是有备而来一样。
苏唱掖了掖嘴角,其实她没有,她也不懂,只是刚刚她们谈话时,她闲着没事上网搜了一下关于变更监护权的回答。
有没有可行性,她也没有把握。
但她可以表现出百分之百。
更何况,孙二请不到什么像样的律师。
孙二又蔫儿下去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会儿身上好像就三四个官司了呢?
“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诉讼,是因为人都怕麻烦,一场官司下来,耗上双方大半年,是很常见的事。所以我们当然是希望可以协商解决,你觉得呢?”
她的嗓子又轻下来,望着孙二。
孙二半天没说话,围在几个女人面前,像是坐在了审讯室。
“那,那你说要咋样嘛?”
苏唱没说话,看向晁新。
晁新把问前台拿的纸和笔拿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五万我照给,不过从维修费里扣掉,这样你还欠我们13万,你写一个欠条,我把牌牌带走,只要你今后不再找上门,我也不会再问你要钱,维修费我自己出了,苏唱的我也替你出,不会有任何后续。”
又打开印泥,摆上去。
“再写一个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签字,按手印。”
她知道这个并没有什么法律效力,但她也同样很了解孙二这类人,对他这样的法盲来说,按下手印恐怕比白纸黑字的判决书更有约束力。
孙二没作声,只掏出烟开始抽。
但晁新看他的反应,知道谈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孙二本来就对牌牌没什么感情,当初像丢垃圾一样扔了,现在动了点歪心思,也无非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他来说谈不上什么损失,也没有心头剜肉那样过不去。
毕竟,他的好大儿才是心头那块肉。
晁新一边写着字,一边在心里冷笑。
写完摊到他面前。
孙二定定看着,夹着烟在桌子边缘弹两下,又吸一口,最后抽抽鼻子,把烟怼在茶杯里。
“以后肯定不得喊我赔了哈?”他沙哑着烟嗓眯着眼看着欠条。
“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晁新看着他,缓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