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吊儿郎当地点点头,随即按下手印。
按完在衣服上迅速地擦了两下,狠狠吐出一口老痰。
“走,接牌牌。”
晁新站起身来,在背对着孙二的地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喉头咽了又咽,里面的酸涩却怎么也咽不完,向挽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往外走。
打开车门,向挽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孙二他们还没上车,于是她能有空跟晁新说两句话。
“方才上车,看到这划痕,还是有些心疼。”向挽柔声道。
晁新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撩了一把头发。
“不过,只要能换回牌牌,钱财什么的不过是身外之物,我可以将我的小金库交给你,咱们凑一凑,再赔给苏唱。”向挽认真地说。
晁新看她一眼:“小金库?”
眼里终于有了零散的笑意。
她其实有一点抱歉,把自己的原生环境这样展现给向挽,但向挽也应该明白了,为什么她之前没有说。
太难启齿,难到不知道从何说起。
向挽摸一摸她的手背,说:“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晁新。”
第97章
车子开到小镇的边缘,其实离宾馆也没有几条街,孙二够着身子指来指去,然后说:“到了,到了。”
是一栋以前信用社家属分的老房子,五六层高的样子,青灰色的瓷砖。
到了楼下,晁新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这几天她一直不敢想牌牌的状态,在向挽她们面前也尽量轻松,但现在牌牌就在楼上,她有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胆怯。
站在黑漆漆的卷帘门入口处,她仰头往上望:“几楼?”
“四楼。”孙二说。
就两条街,就两条街。
晁新反反复复地想这个距离,没有太自责,也没有太愧疚,只是站着不想动,很机械地回荡这两句。
然后她低下头,说:“走吧。”
吸了吸鼻子,把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去。
老式的房子没有电梯,他们一步步在阴暗的有着铁锈味的水泥楼梯上往上爬,到了一处暗红的铁门前,孙二说:“到了。”
上去猛拍两下门,里面有妇女拉长嗓子问:“哪个?”
“我。”孙二清一口痰。
门从里面拉开,孙三妹在做饭,还穿着围裙,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身后时髦的姑娘们。
孙二大摇大摆地进去,鞋也没换,在沙发上坐着摇腿:“晁北她姨妈,要带她回去上学,喊她出来。”
话音刚落,里面的门就拍响了。
“小姨!小姨!”牌牌的声音。
晁新心里一抽,顿了两秒才应了一声:“牌牌。”
有点哑,还带着微弱的气音。
孙三妹从腰上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牌牌冲出来,看到晁新,愣了。
突然就站在原地,歪着头,怯生生地又喊了一声:“小姨。”
因为她看见晁新的眼眶湿了,微张嘴吸了一口气,又合拢嘴唇,缓慢地把它呼出来。
这个放大的呼吸的动作牌牌很熟悉,在她有一次烧得迷迷糊糊又醒来的时候,晁新也是这样,然后眨眨眼睛,跟她说:“醒了。”
“小姨你不要生气,”牌牌的眼泪突然就漫上来了,她不敢过去,只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揉着眼睛,“我想要给你打电话来着,他们不让我打。”
孙二骗他,说要带她和晁新回家看外婆,说外婆想她了,她想起外婆说自己活不长了,就有一点犹豫,孙二又说跟晁新说过了,吃了饭就一起去接上晁新。
还说先不要打电话,影响晁新录节目。
他带她吃了饭,然后鼻涕一把泪地说,亏欠了她,看到她都这么大了,问她记不记得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带她飞飞机。
直到坐上老乡的车,他还在和老乡说牌牌小时候有多懂事,所以等意识到不是去电视台的路时,牌牌已经下不了车了。
“小姨,对不起。”牌牌哭着说。
晁新摇头,她只是盯着牌牌突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根手指就能圈住,这才几天。
“你没有好好吃饭吗?”
又看一眼她身上宽宽大大的卡通T恤,一看就是小男孩的款式,上面还有油点子,裤子还是她的校服裤子,头发没梳,被孙三妹随便绑在脑后,脚下穿着大人的拖鞋,男士的,深蓝色,看起来像两艘小小的船。
“衣服谁的?谁给你换的?”
“我自己换的,衣服是她给我的。”牌牌指了指孙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