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全是水说我妈已经投胎了，我肺子里一口浑浊的气终于能吐了出来。我一直在喘气，苟延残喘，现在好像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了。这些年来，我人就像被麻绳一圈一圈地捆起来并打了个死结，而全是水伸出手指一拽，这个结就开了。
我妈投胎到哪里去了呢？会不会已经跟我擦身而过但我没有发现呢？怪不得她没来监督我谈恋爱。那全是水是我妈派来的吗？
幸福地胡思乱想着，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一半被电视吵醒，我闭着眼睛冲客厅喊道：“电视小点声！”
过了一会儿，声音也没小。我突然心里一惊，睁开眼，是不是该去上晚自习了？今天要考数学的，要命了！我急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到坐在书桌前的全是水，用手搓了搓脸。还以为自己上高中呢，做梦啊。
我醒醒神，问全是水：“他回来了？”
“嗯，在厨房做饭呢。”他说。
庞大山做饭？他的手不是只会拿麻将牌嘛。我打开门，客厅的电视正哇啦哇啦放着，闻到炒菜味，我进了厨房，庞大山穿着围裙，举着锅铲转过身来，有点滑稽。
“你怎么比上次见胖了那么多？”呵，真熟悉。
这些年我不回滨海，庞大山倒是去找过我，他说是去见朋友，谁知道呢，反正每次都要搜刮点钱走。我就纳了闷了，他自己有退休金，又没有新老伴儿，弄钱干嘛呢？可能是爱好吧，我懒得问。上次见面，我想想，两年前了吧。
我说：“你比两年前更秃了。”
“啧，”庞大山不喜，“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庞大山就是这样，他是爹，他认为这个理由可以让他所有的无理行为变得合理。
全是水好奇地去看锅里的菜。我没接庞大山的茬，他自己没意思地吧嗒吧嗒嘴，赶我出去，“你去把桌子支上。”
我走到客厅，把电视音量调小，搬出了放在墙边的已经油光锃亮的折叠圆桌，在客厅中央支了起来，把两张塑料凳隔老远放着。
不一会儿，庞大山把菜端上了桌，一盘买来的半只烧鸡，一盘买来的凉拌菜，一盘他自己做的柿子炒鸡蛋。
他又回厨房，端着自己的碗和筷子出来，跟我说：“吃饭自己去盛。”坐下前把围裙脱下，卷了卷扔到了沙发上。
我自己去盛饭，坐下后第一口吃的凉拌菜，第二口吃的烧鸡，第三口吃的柿子炒鸡蛋，“你放糖了？”
庞大山说：“爱吃不吃，那么多废话呢！”好啊，我就真没再去夹他的柿子炒鸡蛋。
全是水也“坐”在桌边，他问我：“你怎么不跟你爸说说话？你跟蒋逆鳞他们一起吃饭可不是这样的。”
我白了他一眼，去夹烧鸡的鸡腿，庞大山的手比我的筷子更快，他连皮带肉咬了一口鸡腿，一边嚼一边问我：“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