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灿阳这么说只是出于职业习惯,魏澜清怎么会再来呢,他又不做美甲。她甚至还差点顺嘴说出,您要不要办卡?充值可以打折……但魏澜清却在听见她的话时,收住了刚迈出去的腿。
“你怎么知道我姓魏?”
是了,安然吵闹间只提了他的名字和他在东大当老师,并没提到他的姓。但这个时候卖了乔可薇也确实有些不太地道,于是姜灿阳笑得更加灿烂,“我去听过您的公开课,人太多了,您肯定没有印象。”
“你是东大的学生吗?”
“是的,勤工俭学。”姜灿阳懒得再跟他解释,只希望他能快点带着安然离开,她还要打扫卫生呢。
魏澜清只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怀疑,“那你等下也早点回去,寝室马上锁门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之后告诉我一声。”
姜灿阳敷衍着点头,虽然魏澜清这么做也是出于为人师表的职业道德,但要说她心里不觉得温暖那是假的,毕竟已经很久都没人关心过她安不安全了。
然而看魏澜清还不走,姜灿阳又有些不明白了,直到见他伸出手,手上那道刀刻般的幽蓝赫赫在目,姜灿阳才恍然大悟。她赶紧掏出一瓶洗甲水,沾着化妆棉,握住魏澜清的手,在他的手背上飞快擦了几下。
“好了!”姜灿阳冲着魏澜清眨了眨眼睛,之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的表情。
姜灿阳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跟自己要洗甲水,而是要自己的手机,好留下电话号码。
等姜灿阳终于洗漱好,瘫倒在自己的小床上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望着手机里备注名是魏老师的电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魏老师,我已经到寝室了。刚刚在洗漱,忘了告诉您一下。”
很快,短信就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好”字。
姜灿阳盯着那条只有一个字的短信发了一会呆。说谎是不好的,但诚实这么宝贵的品质,她不想用在这种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人身上。虽然她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但他可是个实打实的花心大萝卜。
屏幕暗了下去,姜灿阳把手机放在枕头下,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姜灿阳又做了那个梦。
在那个黑色的逼仄的小屋中,她疲惫地、仓皇地、无助地一直用肩头撞着门,希望有人能放她出去。她的双手被藤条绑在一起,嘴里塞着破布发不出声音,只有肩膀的疼痛是让她在黑暗中依然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的唯一陪伴,然而这种感觉却生不如死。
因为已经梦见过太多回,姜灿阳甚至能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偶尔也会在梦里安慰自己,只是个梦而已,没事的。但只要她安静下来,就能听见莲湘村特有的“花尾巴”乌鸦的叫声,那是大家都讨厌的“报丧鸟”,爹妈死之前的那天早上,她上学的时候,在村头的大杨树上看见了好几只。
怎么办呢?那时候她也才不过十七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突如起来的恐惧。于是她只能不停地用肩膀继续撞门,明知道是徒劳,却还是本能地不想也不敢停下来。
因为她知道,人一旦认命了,就全完了。
这次的梦比以往都短了一些,姜灿阳还没来得及看见父亲那布满鲜血的脸,也没来得及看见母亲满脸青紫、口吐白沫的样子就醒了。
她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姜灿阳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时,恍惚间,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心里头竟然有一种终于有人听见她撞门,开门来救她了的错觉。然而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下闹钟,显示凌晨四点二十分。
敲门的人是片警小张,身后还跟着几个他的同事,一个个看起来都很严肃。姜灿阳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将微微颤抖的手藏在了身后。
小张的同事很快就在店里开始四下搜查起来,小张见她紧张,告诉她他们联系岳歌了,应该马上就到。并且在她不知到该怎么开口询问出自己的疑惑时,主动问她,“你跟方美珍关系怎么样?”
方美珍是跟姜灿阳一起在店里打工的女孩,今年 21 岁,总是阳姐阳姐地喊她。她个子不高,瘦瘦的,染了一头金发,显得她皮肤有点黑。姜灿阳跟她关系还可以,说不上有多亲近,但平时处得也算融洽。她知道她有一个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但从来没见过面。
姜灿阳跟小张是这么说得,在警局里录笔录时也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才知道,方美珍被人强暴了,而强暴她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