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灿阳只吃了一个汉堡就饱了,她吃得快,但饭量并不大。岳歌见她一脸担心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你岳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找的那个兄弟,手艺不是一般的好!不然为啥让你拿一个月薪水抵债,那可是花了我大价钱的!”
可是再好能好过公安系统的审查吗?姜灿阳还是担忧。
她低下头,开始默不作声地摆弄薯条,委屈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咪,让岳歌想要抬手在她的头顶乱揉一把。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趁人之危不应该是他这个中国“巴菲特”该干的事。
岳歌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口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那身份证不是假的,就是真的。所以没事,根本查不出来。”
姜灿阳愣了,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怎么会……”
“说出来你别嫌晦气。你身份证上那姑娘,早死了,据说是自杀。那也是个没人找没人要的可怜人,你用着她的身份,就当替她活了。小舟,虽然你从来不跟我说你以前的生活,但我知道,你肯定过得挺难的。你要是愿意,你就当之前的宋小舟死了,姜灿阳还活着;你要是不愿意,我再……”
“我愿意。”姜灿阳吸了吸鼻子。
真好,困扰她这么久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原来她可以真的堂堂正正地做姜灿阳,22 岁的,死而复生的姜灿阳。
“老板,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岳歌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你知不知道跟一个男人说他是一个好人,是一种侮辱!”
姜灿阳一脸莫名,她还真的不知道。于是她瞪着求知若渴的眼睛问岳歌,“那我要说什么,说‘你真坏’吗?”
姜灿阳看见岳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紧接着,他抓起皮衣快速地的往门口走去。留下一句,“我再去找小张打听一下情况,店先关一段时间吧,你等我消息。”之后就骑上他的摩托车,扬长而去了。
姜灿阳收拾完东西,听话地锁了店门,反正杂货间还有一个后门,不影响她出入。就在她不知道要干什么时,目光忽然落在了钱包里的那张身份证上。
原来你也是一个没人管,没人爱的可怜人吗?
当天晚上,姜灿阳带着一大堆的纸钱和元宝,找了一个离学校不远,但很偏僻的路口,准备烧纸。她是烧给自杀的姜灿阳的。
先在地上画个圆圈,边烧边念叨让姜灿阳快来收,不够再给她托梦。她是自杀,她的身份证被卖了,那这世上肯定没有人会怀念她。姜灿阳掏出身份证,看着上面那个跟她并不太像的单眼皮、鹅蛋脸姑娘,又往火里添了几张纸钱。
面对别人对她跟身份证照片不太像的质疑,姜灿阳总是解释说,自己的双眼皮是割的,瓜子脸是因为减肥,褪掉了婴儿肥。反正身份证上的照片就没有几个能看的,况且女大十八变,不太像也是情有可原。
烧着烧着,姜灿阳真的流下了眼泪。这个姑娘也太可怜了,如果没能从莲湘村逃出来,没能遇见岳歌的话,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死了?会有人给自己烧纸吗?
姜灿阳把最后的一堆纸烧给了她爹妈。
她还记得她爹妈说今年麦子长得好,等秋天赚了钱,一定去趟县城书店,给她多买几套练习题。爹妈知道他们闺女想考东大,也相信她一定能考上。然而真的等到秋天,麦田金灿灿,麦子沉甸甸的时候,他们却都不在了。
“爹妈,咱家那年的收成真的很好,只不过地都让二叔给占了。爹妈,我来东大了,东大很大,也很漂亮,只可惜没能带你们一起来看看。爹妈,我改名了,不叫宋小舟了,现在叫姜灿阳,我又长高了点,也瘦了,对了,我现在不用去地里干活,还变白了。以后等我去下头,你们可别不敢认。不过你们放心,不管我变成啥样,都是你们的闺女……”
等到烧到最后一张纸时,姜灿阳想,这张,是烧给“宋小舟”的。
然而姜灿阳还没来得及念叨,就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个时间,在这么偏僻的路口,难免不让人毛骨悚然。
要真是孤魂野鬼也就罢了,姜灿阳从小在乡下长大,志怪故事听得多,并不太害怕这个。但她害怕的是比鬼怪更可怖的人心。
况且不久前,自己身边刚刚发生了强奸案和人命案……于是姜灿阳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熄灭火堆,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希望不被坏人发现。然而就在她飞快踩向火堆的时候,那人的脚步已经到了她身后。
“你在做什么?”
姜灿阳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臂就被牢牢的牵制住了。在微薄的火光中,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和那双在黑暗中依然光彩灼人,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是你?小骗子。”
火光在那一瞬间熄灭,姜灿阳只能靠那人清浅的呼吸声去辨别方向。
黑暗中,她谨慎的开口,“你怎么来了?魏老师……”
然后在心中默默跟了一句“花心大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