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蓝溱挥了挥手,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门砰地关上,任启东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屋里只剩下俩人。任启东竭力忍住咆哮的欲望,装作自然地问:“那人谁啊?来干什么?”
蓝溱不当回事道:“一个朋友,来借钱。”
“朋友?”任启东扬高了语调,“你借了?”
“借了啊。”蓝溱擦擦手,抬头看他,“晚上吃什么,少煮点吧,我有点撑了。”
“那他妈不是你前男友?”任启东拽住蓝溱的领口,逼迫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蓝溱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
“你知道还问。”蓝溱晃着脑袋挣脱,不悦地掸开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带脏字。”
理智啪地全部断线,任启东已然气疯了:“你他妈把前男友喊到家里,吃着他带来的东西,还借给他钱?!”
蓝溱终于感受到了些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斟酌前后,稍微了退让点:“就借了钱,又没干别的。都分多久了。”
“蓝溱!那他妈是前男友,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钱就是钱,意味着可以花可以赚的流通货币。”蓝溱道,“他有急用,打了借条。”
任启东问:“借了多少?”
“十万。”蓝溱说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仿佛那数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追不回来也就跟丢了十块一样。任启东愣愣地松开了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你干吗啊……”蓝溱蹙眉略带不安地问。
任启东心如死灰地望着蓝溱,平静且客观地叙述:“你都没给我花过这么多钱。”
蓝溱手脚并用,比划着强调:“我又不是给他的,是借,借!要还的,收利息的。”
任启东曾经收过多少笔账,催过多少次款,拿不回来的占了多少成,心里再有数不过。蓝溱难道就不知道吗?不,蓝溱比他聪明多了,博学多了,人情世故哪样不比他精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钱拿得回来,其间的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也远超过任启东所能容忍的范围了。
蓝溱对所有人都慷慨大方,却唯独对他这么小气,房租水电一个月没落下。任启东并不是想占蓝溱什么便宜,也不是索要报酬,只是好像,自己对蓝溱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是啦,占着一个男朋友的名头,也没比别人多得到什么优待。喜欢一个人就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能办到的事都帮他做好,这对任启东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对蓝溱,就不见得了。
“你又不缺钱。”蓝溱心虚地瞄了任启东两眼。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
“你钱呢?花哪儿去了?”蓝溱脱口而出,话音落地也意识到了不该在这种焦灼的氛围火上浇油,又挠着头改口道,“那……那你要多少,刚刚打印的欠条还有多,你自己往上填数吧。”
鉴于任启东脸色越来越难看,蓝溱机敏地临时补充道:“不收你利息。”
任启东深深呼吸,劝自己冷静,手攥成拳头又松开,反复好几次,最终垂下肩膀,道出那句憋在心中练习过无数遍,却总是临阵退缩的话:“蓝溱,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吧。”
“就因为前男友?”蓝溱急道,“你没有前男友吗?我有喜欢前男友到把他名字纹身上吗?”
“我早洗掉了,你难道看不见吗。”任启东的心像被秤砣压着一直往下沉,脑子却越发清明,“也早就删了联系方式,断了来往。我没你这么多朋友,也不像你对朋友这么好。他真就走投无路到要问前男友借钱吗,父母朋友银行都没办法吗?你要是钱多得没处花,去请个保姆给你做饭,请个保洁打扫,也可以招个……算了,我想你也不需要。”
“任启东!”蓝溱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反正,就这样吧。”任启东不想再说下去了。该说的都说了,都是成年人,该懂的也都懂了。
他每天都想着不要再放纵这段不平等的关系继续下去了,却总是舍不得,拖延着,转眼间两年都蹉跎过去了。都说同志在一起超过三个月就算金婚了,那他与蓝溱,简直堪称历史奇迹金字塔了。但此刻,再稳固的金字塔都得塌了。也是这一刻,任启东才发现自己,其实想做就能做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带上手机充电器,离开得安静又迅速,像从没来过一样。
而蓝溱,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任启东进卧室,拿东西,开门,关门。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
[你说的分开,是指可以找别人的分开吗?]
任启东蹲在便利店门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没等到蓝溱任何挽回,反倒等到了这么一条模棱两可的消息。
[随便你。]任启东回复完,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剩下的半包揉了揉,装进口袋,走向冷清的马路,招手拦了辆车。
作者有话说:
午-时-已-到
第40章 糖水菠萝
任启东心烦意乱地抽出衣架的时候没有想到,决绝地把门摔上的时候也没想到,甚至,在他苦闷地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的时候,也没完全没考虑到,直到出租车司机扭头问他去哪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无处可去。
这座城市没有一片属于他的屋檐。
每当有人需要他,他都会伸出援手,可当他需要依靠谁时,往往寻觅不到落脚点。
曾经,蓝溱是唯一的那一个。
任启东找了间廉价青旅,六人一间的上下铺,离工作地点和蓝溱的住处都很远。他可以去任美明那儿打地铺,但他不想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母亲和姐姐可怜,也不知从何说起流落街头的原因。
想想他也的确挺可怜的,干着一份没前途的工作,也没多少存款,离开一个人就像割舍一段信仰。
任启东行尸走肉地过着,仅仅半天,就心不在焉地算错了两次账,又连连道歉给客人退了两次款。终于捱过人流量大的时间段,他得以片刻喘息,站在收银台后,六神无主地发呆。以往,他会刷一会儿短视频,或者回蓝溱几条消息。
“东哥,东哥,东哥!”吕星喊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嗓门大。
任启东终于回神,愣愣地抬起头,回应:“啊?”
“剃须刀片买了吗?”吕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