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任启东迟钝地道,“忘了,我现在就去。”
十分钟后,吕星面对着一板电动剃须刀的替换头,痛苦地按着额头:“东哥,我又不住店里。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要不要请假休息两天?分店那边,不愿意去也没事的,不用这么紧张。”
任启东这才神志归位,想起来吕星要的是最老式的双面刀片,用来给面包整形割口,而不是支使他去买什么洗漱用品。
“不用,我没事,我现在就去买新的。”任启东黯然地垂下了手,喃喃道,“分店挺好的,我就去那边挺好的,越快越好。”
他已经没了爱情,不能连面包也失去。
换个新环境,也许心思也会跟着刷新。不会看什么都想起蓝溱,蓝溱喜欢吃这个,蓝溱不喜欢吃那个,谁要管他吃什么,不能又是他先没骨气。
无论驾校教练怎么催,任启东都提不起劲去练车了。要不是退学费只能退一半,任启东都不想考驾照了。考了又有什么用呢,也没车给他开了。
买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不切实际了。
但任启东也并没有那么怀念住在蓝溱房子里的生活,偶尔还是会有些寂寞,每天醒来时不感到幸福,但同时也不觉得有压力了。
“蓝溱,开门!”宋怀文按了许久门铃,手都按疼了也不见有人来,扯着嗓子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开门我自己进去了啊!”
没有得到回应,就当是默许了。宋怀文按着指纹锁——是的,那里面也录了他的指纹,蓝溱的家门几乎就是个摆设,谁想进随时都可以进来——但这是宋怀第一次行使这项权利。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跟他发过消息,这会儿装不在家也太不像话了。
宋怀文低头瞄了眼鞋架,没换拖鞋就往里走,这地面比他鞋底还脏。远远地,他看见一个颓废的背影,比沙发靠背高出一截,裹着一条灰黑色的毯子,本该垂下去的流苏乱糟糟地四处乱翘着,顶上那颗鸡窝头的凌乱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怀文走了几步,一不留神被某个沉甸甸的东西绊了一下,“我次……”他及时收声,调整重心站稳,绊他的玩意哗啦啦地滚出半米远。宋怀文蹲下拾起那个铁罐,未开封的,念出上头的文字:“糖水菠萝……”
他一打眼看蓝溱,被遍地垃圾簇拥在客厅中心,就像是这个垃圾王国的国王。史上最穷困潦倒的国王——蓝溱握着一柄不锈钢的叉子,不断插起黄澄澄的菠萝切片往嘴里送,饕餮一般狼吞虎咽着。
“我靠,你以为你在演金城武啊。”宋怀文忍不了吐槽了。
作者有话说:
电影《重庆森林》中金城武失恋后狂吃凤梨罐头。原台词如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也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第41章 不幸的是
“你说金城武怎么可能被甩嘛,梁朝伟也不可能啊。”蓝溱沉浸在电影的世界中,失神地喃喃。
宋怀文夺过遥控器,按了关机,王菲的声音淡去,电视屏幕咻的一下黑了。
“你是想说你怎么可能被甩吧?”宋怀文试图在蓝溱身旁找个干净位置坐下,未果,一靠近就被一股异样的味道熏到,反倒退远了两步。蓝溱从前只是有些懒,现在真的邋遢得像个流浪汉了。
“你几天没洗澡了啊?”
“干吗啦,我又不跟你一起睡,连你也要开始嫌弃我了?”
宋怀文干咳两声,避而不答:“人呢,真走了啊?”
“嗯啊,六、七天了吧。”蓝溱拨弄着额前耷拉的碎发。如果任启东还在,除了不洗澡,估计还要嫌他刘海长。
“这几天你吃东西了吗?”
“吃了,不然早饿死了。”蓝溱赌气道,“谁没了他不能活似的,嘁。”
宋怀文看向茶几上四散的包装袋,薯片的、曲奇的、旺旺雪饼的,一把全都攥住,统统扔进了垃圾桶:“你就吃这些,离死也不远了。”
蓝溱又无所谓地嘁了一声,换了个姿势躺下,背硌到一片掉出来的薯片,立马压成了碎渣,挥挥手扫到了地下。宋怀文看着,心想幸好他没有连这个都吃。
蓝溱平躺着,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一幅安详平和的画面。
“怀文啊,你说这世上是不是就没有永恒这一说。”
“你少跟我这儿伤春悲秋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了,把人气跑还是头一回,之前不都是你跑,然后人巴巴地来哄吗。”
蓝溱复述了一遍俩人争吵的前因后果,原话一字不落的,力求还原。
宋怀文听着,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也不好说究竟是蓝溱逾越了界线,还是任启东小题大做。但他明确一点,俩人的主要矛盾在于钱。这倒让他不理解了。
“你没告诉他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挂掉,他能分走你遗产及抚恤金的一半吗?还为了什么十万块纠结。”
蓝溱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那不幸的是,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你直接告诉他不得了?”
“然后他就泛滥着那见谁都想发一下的洪水爱心,随便哪个骗子都能轻易骗走他几千块。秦始皇倒霉就倒霉在没遇上这样的傻子,兵马俑里就差他一个坑了。”
宋怀文:“算了,你做得对,还是别把这些话告诉他了。”
蓝溱停不下来地数落:“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夸张哎,迎面来个陌生人跟他说钱包在火车站被偷了,问他借路费回老家,他都会特地跑去ATM机取出八百块现金给他。就因为是老乡,套了几句近乎。我在旁边死命拦都拦不住,还跟我急眼呛声,说什么‘我的钱你管得着吗’。”
“你怎么知道是骗子?”宋怀文问。
“因为当时我们在大悦城,刚坐完摩天轮下来,咳,重点是你明白吧,那里离火车站有多远,一个丢了钱包的人徒步……算了,我跟你解释这么详细干什么,你又不是傻子。”蓝溱道,“而且,最关键是,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被骗了!我说那八百块就是用鸽子送都该送回来了,他一定要说那人是碰上了什么困难,有难言之隐,不追究了。”
宋怀文微微咂舌,没看出来任启东是这么……一言难尽的人。也许有些人会用“善良”来形容,但他和蓝溱持相同观点。要是他爸妈或是他女朋友总这样,那他每天除了着急上火,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那分手不是正好解脱了吗,宋怀文想着,没说出口。他了解蓝溱,蓝溱从来都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需要别人来劝分或者劝和。
毕竟,打从一开始,任启东就违背了蓝溱对未来另一半的全部预设,但他仍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他。
蓝溱撇撇嘴继续道:“他根本就没一点理财意识,也不做任何规划,每个月给家里汇完钱就差不多月光,钱攥他手里有什么用,纯属浪费。要不然,我干吗要把那些事交代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