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手撑着书案边沿,一手借我的力坐回椅子上,身板挺得笔直。
我伸手为他拍打身上的灰尘,蹲身拍到衣摆时才发现,他右腿的裤管有半截儿是空的。
手边的衣料倏而往反向撤了一大截,留我的手尴尬地顿在刚才的位置。
脑袋「轰」的一下只觉得头皮发麻,我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如镜的眸子。
公子没什么表情,好像已经看我许久。
秋晚的话蓦地回荡在耳边:「最怕的就是被当官的买去,官老爷一个不高兴小命就没了。」
德叔说过不得召唤不能擅入公子的房间,应当是他身体缺陷的缘故。
我方才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这下他想遮掩的秘密全部暴露在我眼前。
他……他不会一气之下将我杀了吧?
心中有了压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却迟迟没有怒意。
「吓着你了吗?」公子轻声地询问道。
我点点头,又立刻摇头。
吓到是因为怕他一个不高兴会杀了我,而不是因脸上的疤或……腿。
少年轻笑一声,凤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里面映衬着点点烛光。
终于在他淡淡如水的眸子里看出一丝温度,我才放下心来。
他解释道。
「不知何时睡着了,竟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没吓着你就好。」
方才我想过他会训斥我、怒骂我,甚至杀了我。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丞相嫡子竟会管我这类蝼蚁般的小人物是否会被他吓到。
我指了指自己脸颊,座上的男子迅速地偏头,眼神躲闪,不自觉地想把自己掩藏起来。
「公子的这里……有墨汁。」
他闻言愣了一下,抬手用拇指摸了摸,看清指上沾染的黑色,温声地笑道。
「无妨。」
他笑的样子,一如当初灿烂耀眼。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一慌,手足无措地从地上站起来,俯身行礼。
「奴,奴婢先告退了。」
房门外天光渐亮,耳中回响着急促的心跳声,我捂着胸口坐在廊下,一坐到天明。
德叔带我熟悉院内事宜,说各院根据主子的习性喜好各有规矩,我们院里只有公子、他和我三人,离丞相和夫人的北苑又远,故而比别处轻松。
每日最重要的是将一日三餐送到公子房中,其余时间可自行安排,唯一一条就是不准吵闹。
当然,送餐食这种事还轮不到我,一天下来,我什么也没做,我担心的责罚也没有下来。
德叔曾千叮万嘱不能擅自进公子的房间,我自然不敢告诉他我晨间见过公子,亦不敢问那半截空掉的裤管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