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我的名字是西里尔,西里尔·莱特。”
“是的,西尔,我知道。”
我抓了把头发,感觉有些烦躁。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亚当。我是说你现在就该离开我的电脑,现在。”
“我们来聊聊天气,怎么样?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
我瞪着电脑屏幕,瞪了好一会儿。然后我做出了决定,将电脑全部的数据分区格式化,再重装系统。
但是等电脑重新启动后,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对系统进行设置,亚当的声音又从笔记本里传来:“我想和你聊聊天,西尔。今天的天气很好。”
我想这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那一刻我突然发起了脾气,不仅一反常态骂出了脏话,还用相当恶劣的态度对一个人工智能说,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西尔,我也不想聊天。今天的天气是很好——可是见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你赶紧从我电脑里滚出去。
我没再进行系统设置,直接把电脑关了机,背面的电池也一并拆下来。嗒的一声,屏幕终于黑了下去。
可是两秒以后,就像见了鬼似的,电脑自己又重新启动了。
屏幕跳转到系统设置的界面,亚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想和你聊天,西尔,就像以前一样。你不喜欢我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它一连问了三遍“为什么”。我气得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公司刚给我买的、顶配的笔记本电脑——走到落地窗前,把它从七楼丢了出去。
那台电脑落在情报中心与后面树林间的空地上,摔了个粉碎。我站在窗前盯着它,大口地喘着气,阳光刺入双眼,令我感到些微的眩晕。
而等我平复情绪回过头时,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我的同事们全都面无表情地挤在门口,直直地朝我望过来。
寒意如针般刺入背脊,那一刻我差点要像丢那台电脑一样,把自己也丢到外面去。可是下一秒,他们的表情又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一齐咧开嘴笑,那个之前总和我作对的金发小伙从后面钻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蛋糕。
他们说,这是为了庆祝我回到他们中间。
我不想吃蛋糕,一点也不想。我也不想他们一股脑儿挤进我的办公室里来,我早上进来时明明锁好了门。但事实是,没人关心我想不想,我说我不吃,那个金发小伙就压到我身上来,把盛着蛋糕的勺子硬塞进我嘴里。他这么做的时候,另一名女同事从背后抱住我,哈哈笑着亲吻我的脸;两个年纪稍大的同事在旁边放礼花筒,五颜六色的碎纸彩带弄得我办公室里到处都是。
我并没有乳糖不耐受,但这回的蛋糕吃得我直犯恶心。等这群人终于离开我的办公室后,我立刻跑到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到后面吐不出东西来,就开始呕胆汁,从舌尖到喉咙都是一股苦味儿,站起身时差点虚弱得一头栽倒在地。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发短信给爱德华请了假,中午便离开单位回家去了。
伊森正在厨房里哼着歌做午饭,进门就是一股香味。但我没去找他,直接走到卧室里,穿着衣服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没一会儿伊森走了过来,从高处微笑地看着我,说亲爱的,工作辛苦了,一会儿过来吃饭,我做了你最爱的法式海鲜汤。
我侧过头,用一种近乎悲凉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笑容就和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可我甚至没跟他说我今天中午要提前下班,回家吃饭。
我突然说:“伊森,很抱歉这周末我不能陪你一起去看电影了。我要去看望一个老朋友,在S市。他生了很严重的病,我周五晚上去,周一早上回来。”
他的笑容依旧明媚,看了我一会儿后,他甚至咧开嘴哈哈笑出声来:“亲爱的,这个玩笑可真好笑,你很有幽默感。”
“我没有在开玩笑。”
“但是你没有哪个老朋友是住在S市的,不是吗?”
我皱了皱眉,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当然有,伊森,我的一位大学同学,和我一个班的,你不认识他。”
他又看着我笑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容突然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俯下身,直直地盯着我,说:“不,西尔,你没有哪位大学同学住在S市,还生了严重的病。你在说谎。”
我往后挪了挪,他的态度让我感到害怕,尽管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暴露这一点:“别无理取闹,伊森,你又不认识我所有的朋友,我没必要什么事都向你解释。”
“你在说谎,为什么?”
“我没有说谎。我要去S市看望朋友,我没在和你商量。这个周末就去,就我一个人,自己去。”
我斩钉截铁地说,同时抬头直视伊森的眼睛。可我没想到的是,伊森突然举起双手抱住了我的脸,手指在两侧太阳穴上来回摩挲,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在说谎,为什么?”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像个犯了疯病的偏执狂,“你没有老朋友生了病,没有人住在S市。你在说谎,为什么?你想要离开这里,为什么?”
“放开我!”我叫道,试图甩开他的手。但是他紧紧地钳制着我,把我推倒在身后的床铺上,压着我的身体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一遍遍地说,伊森,放开我,放开我,别这样,我现在不想做。
可是他不听我的,只是一味地压着我,抚摸我的额头、额角和太阳穴。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没来由地感到恐惧。然后我感到他低头吻了吻我,说:“西尔,你在害怕,为什么?”
他一粒粒解我的衬衫扣子,亲吻我裸露的胸膛,我战栗起来,他便温柔地拥抱我,说别怕,亲爱的,你周末哪儿也不会去。你不会去S市看望不存在的老朋友,你会呆在我身边,这是早已安排好的。
“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他说,分开我的双腿进入我,一边微笑着说:“那部电影很好,我相信你会喜欢。”
“不,”我闭上眼睛,说,“不,不,不……”
我每说一个不字,他就往我的身体里更深地顶弄,直到我被情欲的浪潮淹没,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想,他对我的态度是如此的残忍。这个世界,每一个人对我的态度,都是如此的残忍。
可我却没法指责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只能在高潮的余韵中抱住伊森的肩膀,说,抱歉亲爱的,我尝试过,但恐怕这种尝试到底还是要失败了。
他问我:“你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第7章 2084年1月19日
我想我有必要把这个日子记下来。直到这天为止,我仍对这一切抱有最后的希望。
这是2048年10月20日,天气晴朗,阳光充沛,就和昨天、前天,还有之前许多个日子一样。我照旧从温暖的被窝中醒来,腰有点酸,后面也不大舒服,但尚能忍受。